卫雍疾步走出望月楼,鼻端萦绕的还是那淡淡的清香,那熟悉的快要刻入他骨血中的香气。
他已许久没有闻到过这味道了,这并不是容易找到的香料所散发出的香气。他曾经问过瑾儿,她身上怎会有这种特别的味道,瑾儿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兄长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一味香料,我觉得甚是好闻,便要了一瓶来。想不到这味道沾染到身上就去除不掉,我自己闻着没什么的,这么明显的吗?”
少女娇俏,大大杏眼中闪着光,嘴角微扬,整个人是那么的鲜活。卫雍停下脚步,站在回廊里,微微阖上了眼,那个味道,是那个味道。
沈慎。
卫雍想起瑾儿说的那香料的来历,却又想不明白,秦媛在辽东的来历清清楚楚,与京城的人没有任何的关联,难道是回京之后?
卫雍想起宫宴那日沈慎对秦媛说过的话,不禁眉头皱的更深,若是秦媛真的有意转投沈慎门下,为何还继续在国公府中停留?
一直跟在卫雍身后的逐海见自家主子脸色变幻,忍不住低声唤道:“主子。”
卫雍回过神,偏过头,低声对逐海说道:“你且去望月楼,将丁香叫来书房见我。”
“是。”逐海躬身应是,转身离去。
卫雍站在回廊之中,又略略想了一刻,终是抬步向着自己的院落而去。
丁香听到逐海的话,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原本是针线房里的三等丫头,被府中的管事妈妈提了等送到了先生这里伺候。先生为人和善,让原本胆小的她倒是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提着的心刚放下,就被二公子叫去问话。
丁香畏畏缩缩的跟在逐海身后,待到了书房,听逐海禀了卫雍,便回头对她说道:“你进去吧,主子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丁香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迈进了书房。
书房中没有十分安静,卫雍靠坐在太师椅中,微微合着眼,似是有什么烦心事,眉头紧蹙着。丁香吓得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声若蚊蚋般的低声行礼道:“奴婢,奴婢见过二公子。”
卫雍冷冷的嗯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这婢女缩手缩脚的模样,心中的烦躁更甚。他上下打量了丁香两眼,冷声问道:“你就是望月楼的二等丫头?”
丁香点头:“是,奴婢是丁香。”
卫雍心道,这管事的是怎么挑的丫头,这种畏首畏尾的丫头竟也能做到二等丫头。他压下心中的烦躁,继续问道:“我且问你,秦先生入府这半个月以来,可有单独出过府?”
丁香听到不是寻自己的错处,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回二公子的话,先生入府半个多月,除了第一天入宫赴宴,就是前两日您吩咐去王府送礼时候出去了一次。此外再没有了。”
卫雍皱了眉头,声音更冷:“真的没有了?你可莫要说谎。”
丁香一惊,连忙跪下,哆嗦着回道:“真的没有了,先生每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在玉兰树下小憩,连院子都没出过,更不要说出府了。”她说着抬起头望到卫雍的脸色更加难看,急忙又趴伏在地上,声音里已经隐隐有了哭腔:“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所隐瞒。”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卫雍挥了挥手,丁香似是得了赦令一般,急忙退了出去。卫雍心中的疑惑却更深,这丁香看着就是胆小怕事的人,是绝对不会替秦媛隐瞒些什么的,那么秦媛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又是哪里来的?
逐海见丁香退了出去,便轻手轻脚的走进了书房,见自家正皱眉沉思,轻轻开口问道:“主子,可是秦先生那边出了什么事?”
卫雍轻轻摇了摇头:“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有些东西,我想不明白。”
逐海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以为没有什么大事,便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主子,您的亲兵卫已经随着大军在通州呆了快有月余了,前两日何冲还写信问我,您什么时候能将他们调来京中。”
卫雍听了他的话,这才想起,自己那二十来个亲兵因着不是府中之人,就没有带回府中,而是随大军留在了通州,自己回京一忙,竟是将那几人给忘了个干净。他笑着问逐海:“怎的,在军中能够建功立业,不是很好么。”
逐海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何冲的意思是,毕竟是您的亲兵,还是跟在您身边的好。”
“你替我跟他们说,先不要急,我初回京城,不过一个从五品的羽林卫镇抚,哪里能带什么亲卫。让他们暂且安心留在军中,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得了什么实权,必会将他们几人悉数提拔来京的。”
逐海听了又傻笑了一阵,正准备退出去,就听卫雍声音一冷,低声说道:“逐海,你觉得那秦媛如何?”
逐海不明白卫雍的意思,想了一阵才开口说道:“我与小秦接触不太多,不知您指的哪方面?”
卫雍抬起头来,看着逐海,良久才缓缓问道:“你觉得,她入我国公府,可是有何目的?”
逐海摇了摇头:“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属下只知道当初在辽东的时候,小秦并无不妥,回到京中之后接触便少了,属下就不知晓了。”
卫雍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冷声吩咐道:“我心中有些疑惑,你且派人盯着那望月楼,有任何异动,马上来通知我。”
“是。”
秦媛自卫雍走后便站在窗边向外看着,果然见到逐海进到院中将丁香叫了去。
秦媛低低的叹了一声,当日止戈发现自己身上的冷香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搪塞过去的?她有些记不清了,原本不太重要的一件事,没想到此刻却成了自己的巨大隐患。
若是什么普通的香料,胡乱的想个借口也许还能隐瞒过去,这冷香却是太公游历之时,在番外某国寻的一种奇异的石头。这石头带着异香,骆知行便以此石为低香,配合其他几种常见的香料才得出这味冷香。
放眼整个大陈,怕是没有第三家能有这么特殊的香料。秦媛想得头痛,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若是止戈不记得了还好,可是他那副模样,分明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自己又该如何自圆其说,难道真的要就此说出真相?
秦媛呆呆的坐在太师椅上,彻底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