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雍径直上了楼,见到西次间的隔扇是敞开的,便提步走了进去。
屋中的秦媛自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搁下书站起身来,还未等走出书案,便见到卫雍大步走了进来。
秦媛忙躬身向卫雍行礼,卫雍淡淡的嗯了一声,侧头想要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了,这才发现看书看得正入迷的康镇。
卫雍并不认识康镇,他微微蹙了蹙眉,冷冷的问道:“这是谁?”话是问秦媛的,可是卫雍的眼神却直直的盯在眼前的少年身上,面色阴沉。
康镇被卫雍的声音一震,方才从书中惊醒,抬眼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更是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行礼道:“小人康镇,见过二公子。”
卫雍听了他的名字,略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面前的人是谁,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问道:“你就是康管事的儿子?”
“正是。”
卫雍淡淡的嗯了一声,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下,挥了挥手,说道:“你且退下吧,我有事与你家先生说。”
康镇立刻应是,他躬身走到秦媛的书案前,双手捧上书册,恭敬的说道:“多谢先生赐书,小人先行告退。”
秦媛接过书册,颔首道:“你先下去吧,叫海棠泡壶茶来。”
康镇应诺退出了书房,将隔扇阖上,这才看到躲在一侧的海棠,海棠见他出来,忙低声说道:“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康镇点了点头,想说先生让她泡茶的事情,就看见海棠侧着身子站在那里,似是想听清屋内的动静。康镇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拉了拉海棠,低声说道:“先生让你泡茶进去。”
海棠见他还没走,秀眉也皱在了一起,片刻又似想起了什么,缓缓笑了开来,低声应了,扭身下楼去了。
康镇看着海棠的背影,又望了望紧闭的隔扇,面无表情的下了楼。
书房内,秦媛见卫雍面色不虞,有些疑惑。她轻笑一声,问道:“将军找我,可是有事?”
卫雍心中还想着刚才出去那个少年,脱口问道:“那康镇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先生亲自留了他在书房读书。”
秦媛心中疑惑更甚,好好的,说那康镇作甚?她愣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不过是康管事拜托我照看一二罢了,说不上什么特别。今日留他在此,也是因为他今日所看之书乃是《大陈地域志》,属下想着此书不好外借,便拘了他在这里看的。”
卫雍想着刚才那少年读书的样子,竟似是入了无人之境一般,略略颔首说道:“我看他倒是个读书的样子,你好好教教他,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属下知晓。”秦媛脸上虽是笑着,心中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径直冲进自己的书房,不会就是为了说这康镇的吧。想到这里,秦媛笑意更深:“不知将军来寻属下,所为何事?”
卫雍正欲说什么,便听到隔扇外面传来海棠的声音:“先生,茶来了。”
秦媛应了声进来,便见海棠托了茶盘走了进来。
秦媛站起身来,接过茶盏,双手为卫雍奉上。卫雍漫不经心的结果品了一口,便搁在了案几之上。
秦媛端过另一杯,便笑着对海棠说道:“你且先下去吧,我有事与将军商议。”
海棠躬身应是,退了出去,将隔扇再次阖上。
室内在此剩下了二人,卫雍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今日圣上议定了与金部的议和条款。”
秦媛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侧头望向卫雍,笑问道:“可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尚未有,不过还是开通两地贸易,岁岁纳贡这些条件。”卫雍缓缓说道:“如今金部元气大伤,议和正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我想着些条件乌善必然会答应。只是”
“只是有朝臣提出了以朵颜皇子为质,将军觉得这乌善就未必肯答应了。”秦媛将茶盏轻轻放下,脸上挂着几分轻松的笑意,“在下说的可对?”
卫雍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沈阁老提出以留朵颜皇子在京学习为由,将朵颜皇子留京为质,待到皇子成年,选一高门贵女与之联姻,以代表金部与我大陈永世交好。”
秦媛听到卫雍提起沈慎,微微愣了一瞬,片刻后便又轻笑道:“如此也算得上是万全之策。不知将军又为何忧虑?”
卫雍听她如此回应,抬了眼睑望向秦媛,低声问道:“先生可还是在埋怨在下?”
秦媛这下就真的糊涂了,她怔愣了半晌,看着卫雍一脸正色,不似在说笑,这才问道:“将军何处此言?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秦某又怎会对将军不满,心生埋怨呢?”
卫雍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秦媛,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笑着说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先生不必紧张。”
秦媛口中道着将军言重了,心里却更加疑惑。今日卫雍的行为处处透着诡异,她细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行为,一时找不到什么头绪,只能再次望向对面的人。
卫雍此时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烦躁,这种烦躁从他进了这院子开始就生了出来,在见到那个叫康镇的少年之时,这份烦躁竟是升到了顶点。
见那少年对秦媛毕恭毕敬,而秦媛也并未将那少年放在心上的样子,他这才算冷静下来。可是这一冷静,他便觉得自己似有些不对,怎的连自己的脾气都无控制了。
其实他知道秦媛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要问上一句,你是不是还埋怨我。
他看到秦媛的反应,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显然对面的人并没有把送入王府那件事放在心上,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对她的那点子恩情。
没来由的,卫雍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怒意,这怒意不知道是因着秦媛,还是因着自己。他冷了脸,低声说道:“如此便好,先生愿意留下乃是卫某的荣幸。若是先生因着他人的事情,与卫某生了隔阂,怕是先生也不会久留我国公府了罢。”
坐在对面的秦媛看着卫雍神色变换莫测,再听他的话,心中更觉莫名其妙,他卫止戈今日这是撞了什么邪,难道也被什么人借尸还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