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卫康派出的斥候归来,并向几位将领汇报了所探到的消息。

“你是说,金兵撤退回营帐之后并无其他动作?”卫康坐在太师椅中,听到那人的回话后,略带疑惑的淡淡问道。

“是。”那哨探双手抱拳躬身道:“末将一路跟随金兵向北,那些金兵直接退回了营帐,进行休整,并无其他动作。”

“那你可注意到那易九的行踪?”卫康略略思索了一阵,继续问道。

“末将特意留意了那易九,他回营之后直接去了主帐,便再没有出来。末将见天色渐晚,这才回来禀报。”

“如此,难道真是我多想了?”卫康略略沉吟,而坐在下首的孟常德此时却是面露得色,笑道:“末将就说那些金人不过是些莽夫壮汉,没有什么谋略计策,打得赢便打,打不赢便逃,向来如此。”

孟常德见卫康只是沉思不语,便笑地更加肆意:“大将军常年居住京城,没与这些胡人打过交道,摸不清楚也是有的。”他说着眼睛扫了最末的卫雍一眼,继续说道:“卫小将军尚且年幼,更是没什么经验,此次虽然伤亡极小,可也错失了能够将胡人一举歼灭的良机,也勉强算得功过相抵。”

卫雍听得此话,只是端坐垂眸,不动声色。

“孟将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田砥语带不悦,“卫将军也是见那金贼退走太过蹊跷才有此疑虑,此举也是为我大陈将士考虑,又怎能称为过?”

“所以老夫才说卫小将军经验不足。”孟常德一捋胡须,冷笑道:“若是当日老夫守那北门,定会将那胡人全数斩杀殆尽。”

一时间室内再无人说话,众将领皆是垂头不语,卫康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说道:“孟老将军说的对,许是卫某太过谨慎了。”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那依孟老将军所见,我等皆下来该如何行事呢?”

孟常德闻言哼笑一声,头微微后仰,整个人倚靠在了太师椅中,笑道:“大将军太过高看老夫了,大将军乃辽东军统帅,我等自然是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卫康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抬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道:“即如此,那便继续按照原来的部署守卫,若是五日之内金兵不再有所动作,我们便出城北上,攻破金兵大营!”

几位属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坐在前面的孟常德。

孟常德哪里料到卫康竟是虚晃一枪,实际仍旧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怒从心起,拍案而起,喝道:“卫康,我敬你是皇帝亲封的辽东总兵,称你一声大将军,你不要因此就觉自己能完全替代了忠勇伯爷,领了这辽东军。”

孟常德似是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卫康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落在茶几上,声音一顿,就听卫康低沉的声音:“孟老将军怕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卫某何时说过想要替代了伯爷?”

“你自是不能明言。”孟常德冷哼一声,又缓缓的坐在太师椅上,“可是那赵参将却是在你手中罢,若是不想彻底拿了这二十万辽东军的兵权,你又何必将伯爷的属将换了个干净?”

“孟老将军此言差矣。”卫雍此时却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孟常德一礼道:“那赵成是末将扣押的,原因是他临阵退逃,将忠勇伯置于险地,进而导致大军兵败。”卫雍说着抬起眼眸直视着孟常德,“卫某难道不该扣押他么?”

孟常德闻言一愣,喃喃道:“可那战报上明明是说”

“孟老将军也曾跟伯爷一起抗击金兵,伯爷是何种人,老将军难道不清楚吗?”卫雍不等孟常德说完便接口说道:“众人皆知忠勇伯爷于我卫家有恩,我卫家又岂能让伯爷蒙受不白之冤。只是现下战况紧急,尚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卫雍说着,在此抱拳躬下身去,诚恳道:“待得击退金贼,还请老将军协助我卫家一同还忠勇伯爷一个清白,还苏家一个清白。”

孟常德看着面前俯身垂首的青年,半晌才冷哼一声:“看在老伯爷的面上,老夫姑且再信你一次。”说罢便起身甩手而去。

其他几名将领见孟常德离去,皆是长舒了一口气,田砥叹道:“这孟老将军脾气着实大,竟是连大将军的面子也敢驳。”

卫康闻言缓缓摆手道:“他不过是为忠勇伯鸣不平,今日不管是谁来这辽东,他都是不会服气的。”

“忠勇伯爷与卫家几代的世交,又怎会有趁虚而入的心思。”范丛誉连连摇头,“我看这孟老将军也不是什么心思通透的人,否则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与大将军为难。”

“看他那态度,却又是信了那战报中的话,既如此,又为何要为伯爷鸣不平?”沐升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也怪不得他,”卫康在此叹息,“此来辽东之前,我便着人查了这孟常德的过往。”

“他曾在二十年前以副总兵的身份同老伯爷出征辽东抗金,正是那次战役便对老伯爷父子推崇至极。但是那次战役之后,老伯爷战亡,伯爷受封辽东总兵,而他因战功被调任为福建都司都指挥使,算是得了有品级的实差。”

“两年前他嫡母病逝,须得回京守制,自此便闲赋在家。直到此次出征,圣上便又想起了他,将他推荐于我。”卫康说完轻笑了一声,道:“我自是想到这孟老将军会找些麻烦,只是没想到此人会如此”

“那圣上将此人荐来军中到底是何意?”沐升沉吟片刻,再此出声问道。

“能有何意。”卫康再次笑道,“圣上对于忠勇伯虽然生了忌惮,却从未想要真正处置了苏家。圣上派孟常德来,就是想要借孟常德之手查清忠勇伯兵败的真相,他认为孟常德曾与忠勇伯有同袍旧情,且对于苏家父子推崇至极,是以孟常德应是个会为忠勇伯挺身而出的人。”

“只是,圣上恐怕没有想到,这孟常德竟是如此不堪大用之人,不知被谁挑拨了几句,便信了那战报上忠勇伯兵败的缘由。”卫雍接口说道,“不但如此,还处处与我们父子二人不对,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卫康摇了摇头,道:“如今他听了你的话,怕是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姑且由着他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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