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像是听到了什么惧怕之事,从位子上猛然站起,像是弹了起来般。

“她敢!”

见周围的婆子丫鬟们都被吓到,方氏才发现自己反应得太过激,像是怕了那小蹄子似的,于是又坐了回去。

“那小蹄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那就是逆神意,那就别怪我和老爷真断情绝义,将她送到圣教天罚司去!”

话音落下,周围鸦雀无声。

平日里,说起圣教,凡是东荣子民,无不膜拜臣服,心怀敬仰。

可这圣教的天罚司可不是令众人向往之地了,这里是圣教用来判罚违背教令之人的地方。

凡是被抓进去的人,会受东荣万民唾骂不说,更会被加以一百八十种刑罚教化,若是能扛下来,那圣教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抗不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自从天罚司建立至今,百年光阴,没有一个受判罚之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上一任违背教令的圣子,正是怕进天罚司,才畏罪潜逃,不过听说最后是在被抓之处原地格杀。

虽然人都死了,但东荣的百姓们提起他还破口大骂,骂他死得太轻易,就该被送进天罚司。

这天罚司也不光判罚贵族,就是平民,若是犯下违背教令的大错,也有可能会被抓进去判罚。

而大不孝,自然也属于是违背教令。

周围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半丝气息,触怒夫人。

恶奴背主,可也是教令判罚的情形之一。

过了好一会儿,梁妈妈才上前继续道:“夫人说得对,毕竟大小姐实在是太难教化,就算被送进去,也是因为大小姐自己心中对圣神毫无敬仰之心,犯下不孝的大罪,才自找的受罚。”

周围其他下人们连忙附和。

方氏对周围众人的反应很满意,从这些人脸上,她仿佛看到了沈楠楠到时候会有的反应。

那才该是她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该有的反应!

方氏随手将烂帕子扔到了桌上,冷冷睥睨:“今日大小姐未经准许就私自外出,梁妈妈,等她回来你就去传令,禁足大小姐一个月在梧桐苑,不得出门!”

“夫人……”梁妈妈方才还谄媚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让她去大小姐那传令?

方才她看见那被打的小厮时,都倒吸一口凉气,那鞭子打得可真不轻!

她现在可算是看明白了,大小姐那鞭子见谁打谁啊,根本就没忌讳啊,她这张老脸皮哪够她打一鞭的!

“怎么,如今连你也想反了!”方氏正在气头,语气立刻幽冷起来。

梁妈妈吓得赶紧收起脸上的不情愿:“没有没有,老奴怎么敢,夫人,待大小姐回来老奴就去。”

方氏这才找回自己管家的威严,高傲地点点头。

白家的小破房子前,施娘子面上多了一丝不自在。

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她忘了家中虽然每日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比起沈家来说,实在是窘迫不堪,也不知楠楠会不会嫌弃……

“舅母,舅舅和表弟都在家吧?我都等不及想见她们了。”苏幼月微微一笑。

闻言,施娘子紧绷的面容放松,整个人舒展了几分,赶紧推开门:“在的,他们都在家……这几年他们身子不大好,不怎么出门见风。”

“舅舅和表弟是染了什么病,平日里吃的是什么药?”

旁人问起病来都是旁推侧敲,苏幼月却问得直接,但她语气温和,并未让施娘子觉得不妥,反倒觉得她这是关心夫君和儿子,于是答道。

“是喘症,你舅舅足有七八年了,表弟是四年前才开始的……也不知是不是被你舅舅过了病症……”

她说的和暗卫们带给苏幼月的消息差不多,她推测过应该是母亲跟她说过的,喘症中的慢性支气管炎。

“喘症不会传染,不然舅母怎么日日与他们相处却没事,表弟应该是有其他病因,我先前在九原关学了些医理之术,一会儿给舅舅和表弟看看。”

闻言,施娘子喜出望外:“楠楠,你还会医术,太好了……”

若是有条件,她何尝不想多请大夫来帮夫君和儿子来看几次,奈何实在捉襟见肘,经年累月买药的钱都是家中一大趣÷阁开支,哪还有多余的钱时常请大夫看诊。

正说着,屋中已然传出咳嗽声,还有男人虚弱却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娘子,你回来了?还有谁来了?是楠楠么?”

“娘,表姐真的来了么?”另一个少年也惊喜地问道。

施娘子看了苏幼月一眼,眼中是压不住的喜悦,连忙应了:“来了,来了。”

刚一进屋,苏幼月就看到两道灼热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一个是坐在大床边正在起身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容呈现出一种灰白的病态之色,身形消瘦,这会儿正扶着床起身,想走过来迎接。

另一个是边上从小床上起来的一个少年,少年生得俊秀,可面色也因久病变得十分苍白,少年人该有的肌肉他身上丁点不见,瘦条条的像是营养不良的小树苗。

“楠楠……”

“表姐……”

两人站起身,便忙跟苏幼月打招呼。

施娘子知道夫君和儿子这是想在楠楠面前表现得体统些,便上前扶着二人到桌边坐下。

可等两人坐下了,施娘子才窘迫地发现,屋子里只有两个凳子。

毕竟白瑞这些年连吃饭都在床边,家中更是从来没有来客,所以她之前也没想过多买两条凳子这一茬。

“楠楠,你等会儿,我去搬个凳子来,真是让你见笑了……”

苏幼月看出她的窘迫,摆摆手,叫折影去将马车上备用的用来踩的两个凳子搬了来。

都到了这时候,让施娘子去外面借凳子算怎么回事。

虽然只是两个用来脚踩的凳子,但也比屋中两条灰白的老木头凳好得多,白瑞一时间看得心中惭愧。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他是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外甥女第一次来自己家,却连坐的凳子都要她自己带。

苏幼月面上却是始终如一的自在从容,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些琐碎小事放在心里去,轻声解释道:“我这两日面上起了许多疹子,就先戴了面纱敷面,免得见了风更严重。”

不知怎的,听她说起这个,白家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窘迫,白瑞立刻关心问道:“严不严重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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