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入沙海,犹如霜降。
苏幼月在屋中躺了许久,没有人再进来,外面嘈杂的人声也渐渐安静,她听见东荣那些人陆陆续续进了房间休息。
没有人管她,仿佛笃定了她只会乖乖待在这里,哪都不敢去。
又过去许久,万籁俱寂。
躺在床上许久的苏幼月慢慢坐了起来,迎着窗外的月光,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腕掰了回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但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片刻后,她活动了下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腕,从床上起来,看向窗外。
银色的沙海无边无际,像是银河铺满人间,可苏幼月却一清二楚,这番绮丽迷人的美景之后,隐藏着的无数危险。
原本她也没打算逃。
毕竟她能逃走的几率微乎其微,更莫说逃走之后怎么活下来都是个难题。
可今日听到拓跋枭要带她回东荣,她却立刻下定了决心。
她决不能去东荣,她总有一种预感,若是到了东荣,她便再难回到大盛了。
她已经揣摩出了拓跋枭的意图。
他想用她来威胁谢渊。
苏幼月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今日那个毛发旺盛的东荣国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安,她总感觉,他会趁机对她下手……就像对今日那个死去的女人一样。
看着无人看守的窗外,苏幼月慢慢攥紧了手心,低头最后一次确认手腕已经彻底恢复后,就朝着窗户走去……
大漠夜晚的风很冷,沙子很凉,空气里氤氲着一层白烟似的雾气。
苏幼月从客栈里溜出来,偷了些水和食物,还有一条抽骆驼的鞭子,可她却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大漠白天和晚上的气温简直是两个极端,明明白天还烤得人快要中暑,晚上就冷得像是到了寒冬。
她从绿洲里出来,赶了没多久的路,就冷得牙齿直打颤。
远处似有狼嚎响起,此起彼伏,更让她的心凉了透彻。
她忘了,沙漠里是有荒漠狼的,它们成群结队,嗅觉敏锐,若是遇到她,一定会把她撕个粉碎。
苏幼月摸了摸自己方才带出来的鞭子,却也没有什么安全感,只是自问自答了句。
“后悔么?”
“不……”
她宁愿去只身面对恶狼,也不想回到拓跋枭身边去了。
苏幼月刚继续往前走了一步,就一脚踩进沙丘上的流沙之中,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从沙丘上摔了下来。
沙子很软,像是刚下到人间的碎雪,她身上倒是不痛,但等她抬起头来,对上对面沙丘上一双幽绿的眼睛时,却呼吸骤停。
一双、两双、三双……数不清的绿色橙色眼睛出现在沙丘上,盯着她。
苏幼月的呼吸都一度断了。
回过神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才摔下来时,连唯一防身的鞭子都掉了。
她微微咽了口唾沫,猛地一下就冲过去要去把鞭子捡起来,可也就是这时,狼群动了。
一头头狼像是游动的灰影,速度快得像是多脚的蜘蛛,密密麻麻朝着她奔来,她的手已经离鞭子近在咫尺时,就已经被狼群给包围了。
生死关头,苏幼月脑海中闪过太多。
谢渊、爹、娘、祖母、妹妹、锦儿……她小时候的、上一世的、这一世的许多回忆,像是爆炸一般在脑子里全部乍现。
她瞳孔几乎也快要缩成一个尖锐的椭圆。
她要死了——
沙丘之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逆着月光,他几乎化作黑影的身形流利漂亮至极,形是形,骨是骨,筋是筋,每一趣÷阁的线条都像是神来一趣÷阁,连衣服上的飘带也似被造物主钟爱,在月光下的线条犹如行云流水。
苏幼月虽恍惚,却也未将对方认作是自己死前看到谢渊的幻影。
两人的身形是截然不同的。
谢渊的身形同样是宽肩窄腰,但身形更要宽阔得多,他的腰看似细,实则粗壮又结实,她最喜欢晚上时候摸一摸他的腰,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眼前这人的身形虽然也健硕,却要比谢渊看起来更为修长,腰也更细上几分,于是愈发显得肩膀和腰的对比鲜明。
更明显的是他的胳膊,因为此时他似乎只穿了半边衣裳,另一条胳膊光裸着,那肌肉的线条便格外清楚,一根根线条起伏,犹如这大漠上的平和的沙丘,谢渊的肌肉线条起伏则如山峦。
那人缓缓走来,一双蓝绿色的眸子被月光照得犹如刚刚剖开的水晶丛,如仙似妖。
随着他的走近,狼群缓缓散开,将他围绕在了中心,似乎他就是那可以号令众狼的狼王。
“还逃么?”
青年薄唇哈了口热气,依旧是那副调笑的笑。
对苏幼月而言,眼下的处境可一点都不好笑。
她自以为暂时逃了出来。
却不料还是他的掌中之物,这一场出逃就是让拓跋枭看笑话!
而且既然拓跋枭有在大漠上号令群狼的本事,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她会一直被他带到东荣,逃无可逃。
只是眼下她也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拓跋枭踩得沙子粒粒作响,到了她面前的那一刻,苏幼月也猛然警惕起来,将右手不自在地缩了缩。
青年却敏锐地看了去,而后扯了扯唇:“倒是没看出来,你还会自己接骨。”
见苏幼月又是不语,他视线在她身上游移,视线扫过她依旧光裸着的脚,顿了顿。
那双脚虽然有些小伤口的结痂,但并不影响美感,皮肤白皙,形状漂亮,连脚背上的青筋都是淡淡的水墨青,一颗颗圆润淡粉的脚趾间,还夹着细小的银色的沙粒。
“不想说话?”
她不回答,他的笑意也忽地冷淡下来。
“既然这次你是用脚逃的,不如就让你再也逃不了?”
说着,青年眸子就忽地一冷,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苏幼月一个坐过两辈子轮椅的人,对脚和腿都是格外的敏感,霎时间警铃大作,急急忙忙想把脚抽回来。
“拓跋枭!”
这一次,她彻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