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陆彬,窗外已经暗了。我走出包房,楼梯口一个中年男子向我施礼。在童话的时候,礼节并不是很讲究。本来人就少,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兄弟,弯弯腰都已经算是大礼了。不过汉唐帝国就不同,人虽然不算多,但不是一个公会的朋友。听说还有过几次因为游戏里恩怨的仇杀,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报网名了′然避免了麻烦,但是也少了朋友相聚※以,大家都像是陌生人一样,注重礼仪。
对此,康广是如此解释的:“小乔啊,其实网络这个东西,它表现出来的都是虚拟的。我感觉,除了仇恨可以当真,其他的都做不了准。你摇头?你看,比如,你游戏里杀了我很多次。惹得我毛了,所以我来这里以后直接杀你人,反正没有法律管着。但是你游戏里和我是朋友,来这里,你和我抢东西,我当然不会因为虚拟的友谊放qì
真实的利益,所以我也可以杀你。你说对吧?”
我并不赞同康广的说法。网络是虚拟的,不过网络的一个个终端是人,人是真实的。既然仇恨这样的负面感情可以真实地由虚拟网络来传播,那同情、关爱,友谊这些正面感情为什么不能作数?
不过我没有去反驳他,爱和情这类东西是真空中的产物,一旦涉入尘世,就很容易变质。太多人都把爱的变质当作了爱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以,“见光死”并不是双方没有投入感情,而是感情一涉及身高体重地位收入就变质了。
现在,我看着那个中年男子九十度的鞠躬,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即便在那个世界,九十度的鞠躬也不太常用。还好陆彬告sù
过我,下级对上级行鞠躬礼,同级别的人行握手礼。我才没有再鞠躬回礼。
“老板,我是这家酒楼的经理,叫刘强。是不是要叫大家来训话?”
包括两个厨师在内,一共才六个人,我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摆摆手。转念一想,又叫他下去备点酒菜,我要招待两个客人。
客人自然就是康广和张辉。我回到帐篷,他们还在等我吃饭,与昨天一样的面饼和肉汤。我不禁有种回家的感觉。
“老大,辉哥,我们一起去酒楼吃吧。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家也一起尝尝!”
两人看着我真诚的目光,决定和我一起去。
虽然康广和张辉很富有。不过为了韬光养晦,生活上一切都不敢奢侈。像酒楼,更不是他们这些住在平民区靠外的人会来的。
我也第一次看到酒楼的饮食。已经和原来世界的家常饭有得一比了。估计也是我这个老板要做东,刘强上的都是好菜吧。
“老板,这三杯茉莉花茶,一共是九朵。请您签字!”刘强递给我一块木片,还有一只毛笔。
我有点奇怪,下午陆彬也说,如果他叫茉莉花茶,服wù
员会来请示我。我端起茶杯,嗅了嗅,的确有股清香,有茉莉花的味道,不过和赵石成的茶还是差很多。很难得吗?
“这个茶,很珍贵吗?”我问刘强。
“老板。这个茶是和南修罗的商人交yì
来的。都是按照朵算的。一朵干茉莉要一钱盐,现在zf也用纸换,一朵兑一张纸呢。”
“那南修罗不是坑你们吗?这样都换?”我很奇怪,一钱盐,一般人家可以吃三天,穷的要吃五天,才能换一朵花。
“听说在大陆也很少见,所以他们带来的也少。您才来没有感觉,像我们在大漠生活久了,那火气就压不住。茉莉花茶就是可以清火宁神。以前杜老板因为有官盐的分红,可以直接取盐,而且执政官特许他住老城,所以只有我们酒楼和茶坊才供应茉莉花茶。”
如此说来,光是有钱还不一定能喝道。
“嘿嘿,托小乔的福啊,这茶我们兄弟本来都喝不到。”康广抿了一口,又在我耳边悄声说,“我以前,想用三钱盐换一朵,人家南修罗都不肯〉是属于政治原因,每朵都要入帐,还有,买家都是限定的。”
“哪里的话,有福同享。请哥哥们喝茶又算什么?”我很豪爽地说道。
很快,桌上的气氛就起来了。我刚回到帐篷的时候,三人还有点拘谨,现在又恢复到了沙尘暴之后的样子。
“乔兄弟啊,我们开始还想你发达了就和我们生分了。哈哈哈。”张辉说话从来不忌讳什么,不过只要他当你是朋友,就不会背叛你,也算靠得住的人。
“瞧你们说的。这个是人家给的,迟早要还给人家的。我不过是暂时代管罢了。哪里算是发达?即便真的发达了,我眼睛生在头顶上也不会看不见两位哥哥啊。”我说的是事实。即便我真的是小人,滴水之恩报之涌泉还是知dào
的。
“刘强,记住这两位先生,以后他们来,吃的帐都算我的。茉莉花茶,他们要多少就供多少,不必和我说,他们的签字也一样。”我把刘强叫来,吩咐道。刘强显然不是很满yì
我这个新老板。不过他也敢直接顶撞我。想必今天晚上,杜澎就会收到他的报gào
吧。不过我也知dào
,这样一来,杜澎更会觉得我这个人知恩图报。
“哪里哪里,饭,我们会来吃,那是兄弟情份。茶,那太说不过去了。”康广显然很受用我刚才的话,“小乔啊,你不知dào
,以前没有禁止私斗的时候,只有棋逢对手,而且你死我活的决斗,才有人来买上一杯,喝上半天,好宁神静气。哪有什么想喝就喝的。”
我本来想明天晚上去赵石成那里拿点茶的,不过想想这中档的茉莉花茶就如此难得,真把赵石成的茶叶拿来这里,不是等于顶着间谍的牌子在路上走?
席散,天也凉了。还好他们带了皮衣,否则还真的出不了门。
“我皮衣没带,还是在这里住一个晚上算了。”如果今天回去住,明天却突然要搬过来睡,那就不是很容易找出让人信服的借口。而且,总得住先住一晚,看看晚上的情况,明天才不致于出纰漏。
“我的给你吧。我壮,没关系,几步路的事。”张辉很够朋友。
“不了,我本来也想看看以前的帐目。人家交给我管,我也不能给人家瞎弄,你说呢。”我只得再找一个借口。
“也好。如果这里睡不惯,兄弟还是回家睡吧。我们先走了。”康广那个“回家”,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暖人心。等以后站住了脚,绝对不能亏待他。我心里默道。
刘强和两个服wù
员帮我收拾了一间包厢,铺了床,又多点了一根木蜡烛,烧了一盆炭火。
“老板,这是开业以来的帐目,刚开业的时候有点乱。老板,晚上冷,要不给你取件皮衣?”刘强很会办事,又会说话,难怪陆彬让他管这里。
“不必,我喜欢躺床上看。你把桌子移到床边就可以回去了。”
他们果然按照我的吩咐做了。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人被自己指使是多么的能满足虚荣心。难怪封建奴仆制度的残毒可以渗透到这里。
大门已经在外面锁上了。晚上这里只有一个服wù
员值班,住在楼下厨房。刘强再三告sù
我,如果要喝水什么的一定要叫人来弄,半夜冻着我就罪过大了′然知dào
是**汤,但是喝起来的味道还是不错。
躺在床上,我随手翻了翻那帐本,都是木片编起来的,很沉。如果我真的有心思看,那才是怪事。
熄了蜡烛,钻进被子。我把兽皮袋放在脸上,摩挲着。想着明天如何向沈休文他们说明我的猜测。不知怎么一转神,想到明天晚上,一定要去看看余淼,心跳又快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我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的。
醒来一看,大吃一惊。桌子上居然放着一盆水和一块毛巾。我知dào
是服wù
员,或者是刘强放的。我吃惊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dào
有人进来过。如果是刺客,我在梦里就死了。换个地方我绝对不会睡这么死,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没有真zhèng
睡死过。我有点迷惑,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
“刘强。这么早就开门了?”我从房间出来,又看见刘强站在楼梯口。
“是呀,老板,其实不算早了。现在是早餐时间。您要不要用一点什么?”
“哦,给我来碗面糊就可以了。稍微放点盐就好。”我想了想,又道,“对了,早上谁给我放的洗脸水?”
“呃,是小李,有什么不妥吗?”刘强说不定在骗我。
“不,很好,夸他两句。不过我早上喜欢睁开眼睛喝杯清水,最好是热的。润肠。”这样,应该没有什么漏洞吧。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会遮掩的人,现在总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又不能太着痕迹,真是太累。
“知dào
了。老板。那老板是不是要专门准bèi
一间休息室?”刘强是那种举一反三的人。
“呃,不必了。就这间,就这样,白天做我的办公室就可以了。还有,再多铺床兽皮。我最近太累了,睡得还不舒服。”我佯装抱怨。
刘强连连称是。我看看酒楼这里也帮不上忙。就以昨晚没有休息好为借口,回到了康广的帐篷。
康广和张辉好像正要出门,不知dào
是不是去找我。
“老大,昨天晚上累死了。又没有睡好。我回来补睡一会。呵呵。”我努力装着疲累的样子。
“没事,那你睡吧。我们刚好要出去会个朋友,本来想叫你一起聊聊的。既然你累了就休息吧。”
“我真的太累了,不然跟着老大也可以认识多点朋友。”
我只是负责传递情报,没有必要冒风险去接触别人,收集情报。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躺在柔柔的床上,我居然又睡着了。而且还是很熟。等我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暗了。康广和张辉坐在会客室玩着一种石子游戏。
“哎呀,糟糕糟糕。”我故yì
装着惊慌,“约了茶坊的经理谈话的,还要看茶坊的帐本,这下睡过头了。”
康广笑道:“小乔是工作狂啊。昨天不会是通宵都在看帐本吧?我们本想叫你吃午饭的,结果推都推不醒你。呵呵。”
看来的确是我的问题,警惕性下降了吗?或许只是单纯的累了。
“还有多久吃晚饭啊?老大。”
“现在就吃吧。我也饿了。”张辉叫道。
“是你要输了吧。”康广看来兴致也很高。
我走进一看,原来是围棋,不过他们用的石头都是普通的灰石和白石,又粗糙。我刚才还没有认出来。
匆匆吃过饭,告sù
他们我今天晚上很可能还是留在酒楼看帐本←们见我白天回来睡觉,也知dào
我把这里当家了。康广只是告诫我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没有阻我。
茶坊已经关门了。其实茶坊只开早上下午。
我叫刘强找来了都已经回家的茶坊经理,一个叫张泉的年轻人←知dào
换了新老板,白天来找过我,不过没有找到。我让他把帐簿送到了我的办公室兼卧室,留下一个值班的,让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
酒楼里没有声响以后。我开始焦躁不安。要等到子夜啊,那岂不是太过漫长?按着胸口的兽皮袋,居然有了“近乡情更却”的感觉。仔细算算,我离开童话城也不过是十来天的光阴。居然有离开了大半辈子的感觉。
自从来到这里,时间的概念,就只是太阳月亮的三个位置。子夜该是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我已经熄了蜡烛,冒充睡着。不然,我真的想推窗望月。
又过了会儿,脑海中传来似曾相识的感觉,陆彬终于在召唤我了。宁心静气,响应召唤的意识自然回到陆彬脑中。人又悬了起来,天地开始互转,我突pò
了时空的限制,等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我想了多日的兄弟伙伴。
“到了。还是这里暖和啊。”陆彬,夸张地对着壁炉取暖。柳时雨,沈休文,赵石成,还有陈诚都在屋子里。
“呵呵,大家好啊,想死你们了。赵哥,尤其是你的茶叶。那里很烂的茶,喝了都要签字。呵呵。”我一时兴奋,话也多了。
“欢迎回来,虽然天亮前就要走了。呵呵,我等会给你煮一杯吧。”赵石成看到我也很高兴。
“算了,我要努力忘记那个味道,不然上瘾就麻烦了。呵呵。”
“呵呵,那边怎么样?听说你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沈休文问我。
既然提到了正题,玩笑也该收起来了。
我想陆彬该已经说过了我荒城染病的事,也就一笔带过,直接开始说我对卡城局势的猜测。
我正色道:“现在有我有三个问题,或者说疑点,我自己给自己了一些答案,当然是靠猜的,呵呵。三个答案串联起来以后,我就发xiàn
事情很复杂。”
“第一个疑点,为什么杜澎不收拾那些蠹虫和私盐贩子。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杜澎先要让西海城的管事人近期内不敢再顶风作案,私盐贩子也就只好暂时休息一段日子。事实上,如此一来,卡城的盐市就有了一个空档。原本的私盐没有了,只好买官盐吃〗盐便宜官盐贵,所以只能吃降低了一个档次的食盐。”
“问题就出在私盐的买家的阶层。”这个是我想了很久想到的,自己也很得yì
,如果现在他们有人一下子就看穿,我必定很受打击※以我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私盐是西海盐场出的。汉唐帝国如果分三个阶层,高中低。低等阶层的人,即便是私盐也吃不起西海盐←们主要消费里海和黑海盐。高等阶层,他们享用了为数不多的西海盐,去除和南修罗交yì
的量,剩下会以zf储备的名义征收。中等阶层呢,吃不到西海盐,不愿吃黑海里海盐,所以他们才是西航盐的主要时常。”
“这些人,没有什么大力量,推翻上面的人做不到,但是又是和底下人的接触层,他们只能喊喊。如果汉唐执政官动用武力,他们就不叫了。如果执政官来文的,招安抚慰,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总之,如果这个阶层动荡了,整个社会都会动荡一段日子。”
“私盐贩子看到社会上那么需yào
他们的私盐,一定会不顾危险再开工的,然后社会又会再次平静。杜澎还没有实力去影响官盐的产量和运输,他也不想震荡高层,所以,私盐就成了最合适的开关,而且不落人把柄,他只不过是警告了几个下面的贪官而已←纵容那些官员受贿,纵容私盐市场的扩大,等的就是这天。”
我突然发xiàn
,有些原来或明或暗的地方,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脑子里灵光不少。自己也吓了一跳。以上的解释,我想了几天,从一开始知dào
杜澎先纵容,再警告,却不收拾他们那时起,我就不断在修改自己的答案,现在这个版本该没什么漏洞了吧?
沈休文在微笑点头,柳时雨惊愕得嘴巴都张开了,陈诚和陆彬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赵石成坐着看着水开。众人的反应让我很满yì。
“第一个问题告sù
我们,杜澎准bèi
搞个游戏。第二个问题就何时搞。我对陆大哥说过,杜澎在委托他找人代理酒楼和茶坊的时候就准bèi
动手了。为什么?因为他名义上也是中层人士,但是他有特权,可以住在老城,还可以和官盐分红←可以说是蝙蝠。上面的人因为他是个送死龙的暴发户不接纳他,下面的人因为他享有太多特权不接纳他←现在放qì
酒楼和茶坊,还扬言是左相有逼他的意思,就是向中层,或者说清楚点就是商会成员和有小资产者表明自己的立场。”
“表明自己也是被上层压迫的中等阶层。退,可以不为中层动荡影响自己;进,凭他的能力,获取中层接受,并领导中层的走向也不是不可能※以,当他觉得私盐市场已经有了一定规模,可以行动了,酒楼和茶坊就自然先转卖他人,转移视角。其实,他要的就是我这样的新人,没有名气,没有背景。接受他的产业之后,只要放出风声,左相逼得紧,几乎没人敢接手,只好送给一个新结交的朋友,知dào
迟早要落入左相手里,只是避免看着心血被践踏,徒然伤心罢了。”
陆彬恍然大悟一般,道:“难怪要我去找新面孔,没有背景的←当时说是那种人容易操纵,以后收得回来。”
“容易操纵,当然也是一个因素。小乔继xù。”沈休文表情有点严肃。
“他现在要靠动荡搞一个动作,我们已经清楚了。第三个问题就是目的了。这个问题我觉得是最关键的,也是最难揣测的。”
人心是很复杂的,我对杜澎的背景还很不清楚。实在很难想到够深度的答案。也猜不到他具体实施的步骤和动作。
“听我的分析,给人的感觉是除掉左相。因为他散播他和左相不合的谣言,什么侵吞他的产业,什么兄弟有难,左相见死不救等等。都会让人觉得左相这个人的人品很次。而且左相是掌管内政的职务。中层一定也把矛头指向他。但是我觉得光对付一个左相,不足以衬杜澎的野心。”
“他的野心很大吗?”沈休文看着陆彬问道
“其实我很看不透他。甚至连他的野心多大都不知dào
←总是表现得很想隐居,被他女朋友拖住了,才不得不混混商场。”陆彬说道。
“我觉得他野心很大←献了死龙,却不肯作内阁。因为他知dào
他一旦挤进内阁,执政官和左右相的平衡就打破了,汉唐帝国也就摇摇欲坠←从商却只挂个名誉头衔。因为他知dào
,商场如战场,与其让手下的兵倒戈,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兵,当个参谋,抬个盾牌帮他挡住。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深明进退之道的人,如果真的没有野心,我不相信。呵呵。”
“还有个佐证,如果他真的没有野心,他女朋友那种虚荣的人是不会跟他的。”
我说完,他们都不说话了,此时水已经三沸,赵石成正放进茶叶,并控zhì
火候。茶香很快就塞满了整个屋子。
突然,赵石成说道:“后生可畏。还好我只是个教书的。呵呵。”
“他的背景还查不到。平日说话滴水不漏。”陆彬有点沮丧。
“他的野心,到底会有多大?”柳时雨像是自言自语。
“我觉得,这个世界就这么大。人口最多六百人←的野心本该比这个世界还大,不过在这里,只好委屈他了。”陈诚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很认同。而且,统一必定比对峙要好。那让他来统一是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不打算现在和他们说这个想法。
“过来喝茶吧,我只备了你一个人的。呵呵。”赵石成太好了,我喝着香茶想到。这几天在沙漠,清水里都有一层土。
“谁!”一声猛喝,差点惊洒了我手中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