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在巫灵池中看见仍困在无疾苑中的持琴突然席地而坐,一时不解,“这持琴眼前的幻象定然十分有趣,呵呵!”

凤里牺仍全力在自己的幻象中寻找破解迷障之法,那横空巨石上抚琴之人似随心而奏,承启转合自然悦耳,又抑扬起落挥洒自如,时而激如飞瀑溅落顽石之上,时而又如落花飘落清溪之中……忽有一处颤音流出甚有违和之感,凤里牺玉腕一翻立时弹出“乾坤定”,琴弦断裂处,噌然作响!

睁开眼睛,飞瀑深潭不见了踪影,周围却是炎炎烈火!

凤里牺立时跳了起来,这火当是幻象,是幻象……

她不停提醒自己,却心神难宁,气息大乱。凤凰族自然怕火,虽有浴火后可涅槃重生之说,但也是要经受焚身烈焰,九死一生,若修为不够心智不坚,神元溃散,那便是万劫不复,灰飞烟灭了!

这些凤里牺当然知道,可真正令她心生畏惧的是,眼前这烈焰焚空的幻象,她竟似曾亲身经历过一般,甚至唤醒了藏于内心最隐秘处的某种钻心之痛……

她不断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躲避着席卷而来的条条火蛇,明知这些幻象无法真正燃烧自己、伤害自己,仍然忍不住奋力抵抗、躲避……

没有多久,凤里牺的身形开始慢了下来,直至气喘吁吁地跌坐在火中,眼看着漫天火焰就要将自己完全吞没……

“看来……我就要变成一只烤鸟了……”气息微弱得令她自己也无法相信,掌中神元现出,竟然耗损虚弱得不盈一握。

扶桑看着无疾苑迷障中似被心魔纠缠,一脸惊惧纵跃躲闪、最终不支倒地的白衣丽人,“呵呵呵呵……怎么会呢,若是这么轻易地就让你香消玉殒,该多无趣啊!我扶桑的厉害你还没有真正见识呢!呵呵呵呵……”

无比尖锐刺耳的鬼叫声像是来自修罗地狱。

凤里牺咬紧牙关。忽见一人从火中跃出,翩然落在身前,朝自己伸出手,轻轻唤着:“牺儿,我来了……”竟是冰坨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内心挣扎着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象,绝不要相信,可身体却不由得被他吸引,凤里牺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风阙面带着无法被抗拒的笑容将她拉起来,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那目光温柔可融化千年冰雪,那呼吸炙热直扑脖颈,酥痒无比……凤里牺浑身瘫软,再难支撑。

“冰坨子……你我是出不去的了……”

“没关系,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胸口一阵撕裂般剧痛,猛地醒来,哪里还有什么烈火炎炎,也不见了冰坨子的人影。

“难道是出了迷障?……”凤里牺精疲力竭,身形摇晃。

只是周围黑压压的不知哪里来的全是毒虫,蛇蚁蠕蝎蜘蛛蜈蚣……能想到的恐怕都在其中了。

凤里牺伸手欲幻出渡芸飞鞭,灵力却已消耗殆尽,无法幻出,几条毒蛇纵身飞过来,她只能用手臂去抵挡,这些幻象毒物碰触到凤里牺身体自是瞬间化为无形,可凤里牺竟恍惚其间,只顾拼力躲闪,再也无法凝神应对。

突然手上被什么所叮咬,一阵刺痛,看着是条蠕虫,正欲甩掉,脖颈处又中一招……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这不可能,幻象怎可真的伤我,除非……除非这是真的毒虫!

凤里牺已无力多想,盘膝坐下,用最后的精气护住神元,调息吐纳之际,心力交瘁,呕出一口鲜血……眼前幻象瞬间消失。

***

风阙自凤里牺幻空消失的那一刻就开始自责起来,怎可任由她就这么去了,说不定那妖孽的居所就是虎穴狼窝。心中打鼓难得片刻安宁,干脆带了两个侍卫直奔无疾苑而来。

推开无疾苑的院门,风阙只走了几步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凤里牺盘膝坐在水榭之上,双目紧闭,面白如雪,胸前一片刺目的血红……

他踉跄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眼底涌出泪水,而“凤里牺“三个字竟像是哽在了喉咙里喊不出来……跟着一起跑过来的两个侍卫,见此情景都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去叫夫恺!”两个侍卫转身朝院门跑去,一路也是连滚带爬。

“我来晚了,对不起……牺儿,牺儿!”风阙用手拨开散乱在她脸颊上的发丝,那额上的汗,冰冷如雨,眉心因痛苦锁在一处,听到呼唤,睫毛微微颤抖……颤抖着擦拭着她唇角的血迹,风阙想再仔细看看她到底伤在哪里,却泪水沸腾,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我叫凤里牺,你叫什么名字?

——你吃点东西吧,我第一次烤,你就将就些……

——若是再将本姑娘给你的东西随意送人,小心我……拆了你的寝殿!

——没错,本君就是想看看你变成落汤鸡的样子,看你还能帅多久……

“牺儿,你睁开眼睛……我是风阙……”

“冰坨子……本君还……没死呢……”凤里牺微微睁开双眼,竟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牺儿……牺儿,你没事了吗……你伤着哪里了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风阙又惊又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只盼着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盼着凤里牺能如从前一样在自己跟前活蹦乱跳的。

“牺儿……真好听,原来你梦里……真的是这样叫我的,我还以为……”凤里牺虚弱得再不能成语,曾经那么灿烂的容颜此时毫无血色。

风阙将凤里牺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臂窝,尽量让她舒服些,“你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先不要说话了……”

“恐怕再不说,她就没机会了!”鬼魅之声幽幽飘来。

风阙抬眼望去,水榭之上一人持剑而立,正是扶桑。

“你还想如何?!”风阙冷冷一问,一颗心已跌入万丈冰渊。

扶桑并不理会,看着手中之剑,“追心之剑,一剑锥心。你猜猜,若这把斩妖剑刺入她的身体,会怎样?说不定化为脓血,说不定……立时灰飞烟灭!哈哈哈!!”

风阙不敢想,“她,她只是我的护卫,你要除去的是我风阙对不对?我的命你拿去,只要……”

“只要放过她是么?呵呵!”扶桑打断了风阙的痴心妄想,“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你们这些卑微的人族怎么都喜欢自以为是!”

风阙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低头看看怀中的凤里牺毫无生气的脸,心急如焚,“扶桑,你如何肯罢手……”

“求我吗?可惜啊,我扶桑一向喜欢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一语出,剑已至!

没有一丝犹豫,风阙抬起手臂回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怀中之人……追心之剑,一剑锥心。从后背刺入了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追心剑刃一直流啊流,汩汩似沸水溢出胸膛,流到凤里牺的衣服上,剑锋处鲜血滴滴若泪……

滴答,滴答。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她苍白如雪的脸也溅上了自己的血,红得刺目,原本的透白此刻相映成一块儿冰封千年的玉……还好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这一切她未曾看到。

未曾看到就好,未曾看到就不会记得,我宁愿你不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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