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汹涌,是人是鬼都围了过来,关墙之下人声鼎沸,彻底乱了套。
没人知道旁边的人喊的是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喊的是什么。
他们只在乎一件事,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的亲儿子,来了!
那个传说中的大将军…的亲儿子,虽然没接过其父衣钵成为名满天下的大将,却是京中仪刀卫掌刀人。
那位传说中大将军的亲儿子,在京中高举屠刀,不知宰了多少贪官污吏,更是为了同样是边军的北边军彻查贪墨粮饷一事,杀的京中血流遍地。
从前朝到现在,就没听说过朝廷中哪个大人会为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边镇军伍们得罪朝廷大员,更莫说死磕的还是侍郎级别的。
那位传说中大将军的亲儿子,“收留”了伏鱼象,才过了俩月,这曾在南军最是吝啬的狗日的,连字都不识一箩筐,却三天两头写信,说他过的多好,他每个月领了多少俸禄,还占了份子,韩佑给了他好多地契,结婚生子乃至娶几房妾室都不在话下,更让无数人恨不得组团去京中干死伏鱼象的是,这家伙说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后代,全被韩佑给“承包”了,分房子分地不说,还能读书写字参加科考,哪怕考不上,将来也会在仪刀卫混个一官半职。
如果只是伏鱼象一个人写信,大家半信半疑,要知道当初去了可不止伏鱼象一人,还有好多校尉与老卒,这些人也会找人代趣÷阁写些信件,寄很多很多钱财,主要是韩佑还将他们的亲族都接到了京中,接到了传说中的韩大将军之子韩佑开办的传说之中的四季山庄。
知道这些事的军伍们,并不嫉妒伏鱼象等人,他们只是觉得倍感亲切。
南关并未走出多少人,能活下来的,能当将军的,很少有在京中担任要职的。
只有韩百韧,那个在南关留下无数传闻的人,在京中当正三品大员。
可就是韩百韧之子韩佑,用的人全是出自南边军。
这代表什么,代表韩家父子将南关当成自己家,将南边军当成自己人。
要不然人家混的那么好,那么有钱,那么有权,振臂一呼,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军伍愿意去投靠,为什么人家偏偏选择南地的军伍,选择伏鱼象他们呢!
所以见到了素未谋面的韩佑,这些南关将军们心里只有一个字,特么亲切!
“诶呦亲娘诶,大少爷,末将可算见到您啦…”
这是和韩府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硬攀关系。
“活的呦,是活的呦,兄弟们快来看看,大少爷亲自来看望大伙啦…”
这是纯粹看热闹的,听说过,没见过,京城中的少尹哥。
“卑职张本魁,韩大将军当初称末将一声狗日的,这代表我老张,不是,我小魁就是韩家人呐…”
这是见过老韩的,估计根本不熟,光他自己觉得和老韩很熟,老韩未必记得他。
“末将才是韩家人,韩大将军教授过本将兵法韬略,这他娘的就是大将军的关门弟子啊,不但教授本将关门,连开门都教授了,老子才是真正的韩家人…”
这是学过韩百韧兵法的,至于这关门弟子,可能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韩大将军可还安好,呜呜呜,末将,呜呜呜,当年,呜呜呜…”
这个估计真的和老韩走的比较近,话都说不完,光搁那呜呜呜了,哭的死去活来。
三四十号人,都是校尉、副将,还有几个主将级别的,七嘴八舌的叫着,乱哄哄的朝着。
此时此刻,韩佑终于明白了一些事,关于老爹的事。
这些边关将领们,哪个不是真情流露,称呼韩百韧,无不是韩大将军。
将军与大将军,其实是两个概念。
事实上韩百韧没有获封过任何与“大将军”有关的军职。
可在南军将领的眼中,心中,大将军唯有韩百韧一人,这个大将军并非官职,是一种叫法,代表着恩情、忠义、战绩。
被淹没在人潮之中的韩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一件事,周天凤不应该拉拢关炆,甚至不需要和周骁合谋,只要拉拢了自己,或者拉拢老爹,如果拉拢到的话,南关…
韩佑心中生出了一种极为古怪的想法,如果老爹想叛,来到南关登高一呼,这些将军们一定会誓死追随吧。
转瞬之间,韩佑又傻乐了出来。
正是因为老爹不会登高一呼让异族踏破城关,所以他才可以登高一呼后让南关将军们跟随他。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给本帅滚开!”
城墙上一声高呼,声震九霄,盖过了所有声音。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齐齐回头,只见城墙上走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身银甲穿在身,佩剑挂腰面顶寒霜,身后跟着一众亲随,臂夹虎头盔,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势十足,昂首挺胸迈步走下,正是国朝如今仅有的两位正三品武将,边关大帅任苍麟。
前朝中期的时候官职虚的比较高,哪怕是副帅都从二品了,边关大帅是正二品,到了末期,副帅变成了从三品,大帅成了正三品。
“韩百韧之子,呵。”
任苍麟虎背熊腰,年逾花甲却是身形壮硕,毫无老态。
看得出来,任苍麟这边关大帅治兵极为森严,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将军们迅速退到两侧。
一步一步来到韩佑面前,任苍麟眯起了眼睛,随即看向两侧。
“大战在即,你等不守关墙而反而在吵吵闹闹,难道是因本帅手中的军棍不坚?”
一个将军笑道:“任帅,是韩大将军之子,是大少…”
“老夫知他是谁。”
任苍麟冷声打断后,鹰一般的双目凝望着韩佑,重重哼了一声。
“你爹韩百韧那老匹夫…”
韩佑目光一冷,陆百川却微微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以打着韩百韧的名头,便可在本帅的难关如入无人之境不成。”
任苍麟面色渐冷:“别人敬他韩百韧,本帅可不将他放在眼里,什么威望无二,可笑,可笑至极,当年…”
“当年他在边关,还说会留在边关,还说与本帅…”..
“还说与本帅马踏山林屠灭异族…”
“可他…可他…可他回京之后,连信都不给本帅写上一封…”
“这也就罢了,本帅…本帅都写了十几封信了,他…他理都不理老夫…”
“他…韩百韧他他娘的不仗义哇。”
本来满面冷色的任苍麟,越是说,那张老脸越是委屈,声音之中竟隐隐带着几分哭腔。
“你爹那混账东西,他的心里…他的心里就没有本帅,本帅一片思念之情,都喂了狗啦!”
韩佑一脸懵逼:“您和我爹是旧识?”
“废话!”任苍麟勃然大怒:“哪里是旧识,本帅与你爹,那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
韩佑下意识说道:“没听我爹提过这事啊。”
“额…”任苍麟老脸一红:“义结金兰时,你爹回京了,未来得及与本帅拜把子。”
韩佑彻底傻了眼。
那您和…空气义结的金兰啊?
任苍麟挺起胸脯,看向旁边的面色复杂甚至带点鄙夷的将领们,满面傲色。
“事到如今,本帅也不瞒着你们了,本帅与韩百韧,是异性兄弟!”
将领们默然无语,这老家伙从上任之初也没瞒过大家啊,见谁都说他和韩大将军义结金兰过,问题是,你也没说俩人义结金兰的时候,人家韩大将军“缺席”了啊。
不少将军撇了撇嘴。
照你这么说,那本将还是韩大将军的义子呢,认大将军当干爹的时候,干爹也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