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再次上了路,直奔贼巢,垻州。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时精神好,支棱。
剿贼之计在于初,趁着贼是未浩大之前,快刀斩乱麻。
这一次韩佑倒是不怕刺杀了,除非赵熊想要弄死他。
这次护送的是近两千名赵甲卒,也就是背着重剑的精锐轻骑们,相当拉风,打出几杆“趙”字大旗震慑宵小。
离开祉县上了官道,韩佑与赵熊坐在马车之中。
韩佑望着闭目养神的赵熊,突然想起一件事。
“听伏鱼象说这些轻骑不但自幼学武,还学文,既然学文就是读书人,是读书人为什么不当官?”
“何来的文武之分,皆是君子之道。”赵熊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如果所有读书人都和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对了,你不是赵家老大吗?”
韩佑好奇极了:“那你为什么也会砍人。”
赵熊口气依旧平淡:“他们的君子六艺,是老夫教授的。”
韩佑搓了搓牙花子,趙家之人,酷喜装b,一代赵家一代人,一代更比一代强,这老登比阿泰都能装。
每一次对赵家加深一分了解,韩佑便对赵家多出一分“感慨”,以及戒备。
天下第一世家果然不是白叫出来的,难怪连各朝各代的皇帝与朝廷都要忌惮三分,或者七分,乃至十分。
也分人儿,至于老八忌惮几分就不知道了,反正分儿应该不会太高,要不然也不可能利用赵泰敲打赵家。
听着车厢外的马蹄声,韩佑总是忍不住回头打量“大部队”,也就是赵甲卒。
何为甲,甲胄,轻甲。
何为卒,善战之士。
“你这些轻骑兵都是精锐。”韩佑点头赞道:“来去如风。”
“此言差矣,赵甲卒皆是步卒。”
“步卒都骑着马?”
赵熊淡淡的说道:“骑马,只是为了更快到达战场罢了。”
韩佑:“…”
赵熊还真不是装b,赵家甲卒其实并不是轻骑,是步战之卒,只是吧,也分怎么说。
就好比工兵似的,人家扛起枪也能射击,不是说只会排雷建工事,当然,也有的工兵玩枪玩的比轮铁锹还溜,赵甲卒就是这种情况。
一群军伍用剑,会被人笑掉大牙,剑并不适合战阵。
但是没人会笑话持剑的赵甲卒,因为这特么就不是剑!
就好比一把长一米七的匕首,长的像匕首,工艺也是按照匕首打造的,结果厚的和板砖似的,主要是长一米七,那能管这玩意叫匕首吗?
也能,但是得有个前缀,一米七的匕首。M..
赵甲卒用的重剑也可以这么理解,比长刀长,比长刀厚,也比长刀锋利,别人用剑,刺、削、挑、撩,赵甲卒用剑,砍、砍、砍,最多加一个捅,补刀的时候捅。
就说之前那一战吧,赵甲卒一冲锋,赵豹的手下根本没还手,直接跑了。
韩佑很羡慕,别说两千,只要自己有两百个这种甲卒,不敢说南地横着走吧,反正沿着官道狂浪的话,一般情况下没人敢碰自己。
“为什么要帮我?”
韩佑望着赵熊那张波澜不惊的老脸,心里和明镜似的。
赵甲卒绝对还有不少,这老登也不可能直接将压箱底的私军全叫来,就看是带出来一半或是十之三四了。
想来也不会太多,这些赵甲卒走的明显是精兵路线,养这样的轻骑耗费巨大,赵家虽是不差钱也得注意影响,真要是养了五六千乃至上万这种骑着马的步卒,别说老八了,前朝那几位皇帝也得高低干死赵家。
“非是帮将军,而是帮我赵家。”
赵熊又闭上了眼睛:“南地乱,不符赵家利益。”
“行。”韩佑重重的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到了垻州如果大皇子敢反抗的花,你就率领你的赵甲卒们冲进城,我在后方为老大人压阵,待老大人活捉了大皇子,本将回到军中为您请功,为赵家请功,这话我撂这了,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一口吐沫一口痰,决不食言。”
赵熊微微睁开眼睛,望着韩佑。
他真心想问问,为什么这小子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自己的智商?
韩佑嬉皮笑脸:“是不是感动够呛,放心,只要你们肯卖命,本将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赵家美言的。”
“亲王叛乱,你竟要用我赵家的护院去与之拼杀?”
“赵大爷您管这叫护院,你家护院骑着马扛着大剑啊,跟我装重装龙骑呢。”
“老夫护送于你非是要为朝廷攻城拔寨,为你韩佑冲锋陷阵,而是叫南地皆知赵家与此事无关,非但与此事无关,我赵家还忠心于朝廷,你想要我赵家为你冲锋陷阵,痴心妄想!”
“好吧好吧。”
韩佑也没指望赵熊没长脑子,他就是试一试罢了。
上一世他听闻好多老年痴呆都是突发性的,比如休息不好什么的,这老头就一夜没休息,万一就突然痴呆答应了呢。
见到没什么便宜可占,韩佑面露正色:“垻州有多少兵力?”
“府兵两千,府卫七百,辅兵过千,青壮民夫过万。”
韩佑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琼州的折冲府外加兵备府,沿途再调集两处折冲府与四处屯兵卫,至少能集结两万人,其中八千府兵,一万两千名辅兵。
挠了挠后脑勺,韩佑问道:“如果周骁提前收到风声或是见到大军来了,关了城门殊死抵抗的话,两万人能打下垻州吗?”
赵熊再次叹了口气,他又觉得韩佑在试探自己的智商了。
“两万人,呵,围四门,需五万人,这只是围,欲下垻州,少说也要十万人,不过…若是只围不攻,三万人也是足够。”
“那就行。”韩佑点了点头:“我这边有两万人,你手下一个至少能打五个,四舍五入等于一万人,咱们加起来正好三万,我们负责东、北、西三门,南门交给你们赵家了,不要让本将失望哦。”
赵熊冷哼了一声,权当韩佑在放屁。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老夫说了,不会为你战一兵一卒。”
“好!”韩佑一拍大腿,朝着外面喊道:“大家听到了吧,赵老大人深明大义,愿为朝廷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赵熊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韩佑:“你在京中,在朝堂,在宫中,也是这般样子?”
“什么样子。”
“整日胡说八道。”
韩佑耸了耸肩:“你觉着呢。”
“老夫觉着若你当真是口无遮拦之人,必然不会担此重任。”
韩佑吹了声口哨:“有的人,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如何忠君爱国,如何深明大义,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有的人,像我,平日里没几句正经话,可陛下依旧信任我,因为知道有事的话,阿珍我从来都是来真的。”
“你在暗讽我赵家口腹蜜剑,心口不一?”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说的。”
赵熊看向窗外,幽幽的说道:“陛下还要我赵家如何忠君,如何爱国,南地军伍军饷拖欠,赵家筹措,异族叩关,是我赵家稳关内百姓之心,可这又如何,陛下不还是会猜忌我赵家,就算我赵家做的再多,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赵熊似笑非笑道:“韩府昌盛指日可待,有朝一日必会开枝散叶,封公赐侯亦是无不可能,倘若真有这一日,你韩佑权倾朝野,韩家人威望无双,军中更是颇有人脉,那时,陛下还会像如今这般信任你吗?”
韩佑表情一滞。
赵熊继续说道:“还是说,韩将军愿卸下官职,舍掉权利,与军中将军划清界限,只是做为天子鞍前马后的仪刀卫掌刀人,可即便你韩将军有这份魄力,下一任天子也会重用你吗,若不重用你,你韩佑树敌众多,手中无权,无筹码,愿与亲族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韩佑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挑拨离间,全国朝我只服您。”
赵熊不与争辩,望向窗外。
他并不是要挑拨离间,他也不屑这么做,只是想叫韩佑知道,许多事早已注定,并非是赵家想要做这天下第一世家,而是不做天下第一世家的画,赵家必会满门皆无,无论谁做皇帝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