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其乐融融。

韩佑给韩百韧倒着酒,嘴上的笑容一直未消退过。

曾几何时,夜深人静,韩佑回想起自己一次次作死,到底为了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有答案,比谁都清楚。

答案就是此时此刻,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乎着,守护着。

金山银山,不重要。

滔天的权利,也不重要。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欢声笑语,亲人安康,在自己的保护下无忧无虑着,这才重要。

如果有人想要夺取韩佑眼前的一切,那么他势必会令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还好,京中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不过不代表没有,赵中正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黄府就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军器监监正赵中正,为何说特殊,因为他代表赵家。

黄府正堂,赵中正不亢不卑。

“黄大人曾是南关骁将,担任兵部左侍郎政绩斐然,不止下官佩服,便是连我赵家长辈都对黄大人赞不绝口,以黄大人之姿,他日定是能够执掌兵部,这话可不是下官说的,而是我赵家长辈所说。”

黄有为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

赵中正言下之意,黄有为可以当尚书,未来有一天会当尚书。

这话,以赵中正一个军器监监正说出来,肯定是做不得数的,但如果代表赵家说,是有这个资格。

对于赵中正的贸然来访,大老黄并不意外,之前韩百韧诞辰他去四季山庄赴宴,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不少人也知道他与韩家父子的关系。

赵中正正色道:“其实我赵家长辈,亦是敬重黄大人这般骁将,只是下官一直没机会拜访黄大人。”

这倒是真话,以前不敬重,现在敬重了,因为赵家想要在军方中发展人脉。

赵中正打开桌子旁边的一个长匣:“还望黄大人笑纳。”

黄有为定睛望去,赞道:“好剑。”

“好剑赠英雄,这把剑由南地匠作监大匠打造,神兵利器削铁如泥。”

“无功不受禄。”黄有为没有起身,明知故问道:“不知赵监正,不,不知赵家,有何事需本官代劳。”

“韩百韧!”

三个字一出,黄有为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行礼,屁股都离开凳子了,又赶紧坐回去。

赵中正沉声道:“下官不敢在黄大人面前遮掩,我赵家,要动韩家父子,韩佑是天子亲军,我等做臣子的总要顾及陛下颜面,可我赵家也不是忍气吞声之辈,所以…”..

黄有为心中冷笑:“所以赵家欲动韩大人?”

赵中正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我赵家长辈就在南地打探过韩百韧的嫡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极为古怪,南地众多将军,对韩百韧闭口不谈讳莫如深,下官极为不解,知晓黄大人曾经在北边关任职,又与韩百韧相熟,还请黄大人赐教。”

黄有为眼底满是笑意。

难怪赵家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军中发展人脉,果然如他猜测那般,自视甚高的赵家,根本没有真正放低姿态拉拢过南地将军们。

南地知道韩百韧底细的都是高级将领,而这些高级将领,几乎都受过韩百韧恩惠,就算没受过,也不会因为赵家而得罪那些受过韩百韧恩惠的同僚或是同袍。

正如韩百韧所说,圈子,一个出卖圈子的人,不容于圈子,那么继续留在这个圈子里,必然是无比艰难的。

与其说韩百韧对众多将领有恩惠,不如说老韩对前朝和本朝的武将圈子们有恩惠。

正是因为打探不出韩百韧底细,赵家才有所犹豫,这对他们来说很奇怪,无非就是询问一个人罢了,怎么就和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似的。

韩佑是这几天才招惹的赵中正,南地赵家打探韩百韧底细则是在一个月前,也就是韩佑在京中声名鹊起的时候,其中深意可想而知,定是赵家也想要拉拢拉拢陛下眼前的红人,也就是韩佑。

世家做事就是这样,需要知根知底,之前和韩佑没间隙,南地的赵家需要打探韩百韧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尝试拉拢一番,现在和韩佑算是结仇,更要了解韩家父子了。

“黄大人…”

赵中正望着韩百韧,直言不讳道:“下官知道您是将军出身,与其他文臣不同,快人快语,若是不方便告知,下官自不会叫黄大人为难,不过若是黄大人愿给赵家几分薄面自是最好,黄大人也知晓,我赵家从来不会亏待朋友。”

“嗯,好说好说。”

黄有为点了点头:“你这个事,嗯,本官不是说不坦言,就是说吧,这个事,嗯,本官也没有说不说,不是不能说,说是可说。”

赵中正竖起耳朵:“多谢黄大人。”

黄有为继续说道:“但是呢,啊,没有说不说,你要知晓,本官不会说这个事不说,可本官不能说不管是任何事,诶,嗯…本官一定会,就是说吧,这种事也不是不说,你我同殿为官,想来你是明白本官的意思。”

“明白,下官明白。”黄有为重重点了点头:“黄大人请说。”

黄有为呷了口茶:“事在人为,对,我们可以想法子,是不是,本官不是说不与你说,说了,其实吧,也不是不能说…”

放下茶盏,黄有为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这样,明日晚一些,明日晚一些吧,本官就想着,想着说这事吧不能急,是不是,这样,明日晚一些,晚一些,你我二人到时…到时吧,对吧,本官这个要说不说,到时你看一看,本官晚一些,晚一些到时候,看看,是吧。”

赵中正瞪着眼睛,有点懵:“那黄大人你的意思是?”

大老黄不乐意了:“哎呀,本官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赵监正难道还不明白,”

“下官…明白吗?”

大老黄皱起了眉头:“你当真是赵家人吗,赵家人怎地连话都听不懂,本官已是说的如此直白了。”

“那就是…”赵中正试探性的问道:“明日,晚一些,赵大人说?”

“看,你还是不懂。”大老黄没好气的说道:“本官都说了,你问的这个事,本官不是不说,当然,也没有说一定要说,是吧,赵家的颜面,本官岂会不给呢,这般与你说,你总该是懂了吧,可本官总不能直接与你说,不是说本官不说,而是说,这说…是吧,赵监正这总该听懂了吧。”

赵中正脑瓜子嗡嗡的,想了想,傻乎乎的点了点头:“懂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大老黄站起身,微笑着说道:“好,那这把宝剑,本官就笑纳了,来人,送赵监正。”

管家走了进来,弯腰施礼,脑瓜子依旧嗡嗡的赵中正,糊里糊涂地走了。

站在正堂之中的大老黄,看都没看一眼剑匣,冷笑连连,赵中正,是急着取死,那本将就成全你!

再说赵中正,从黄府走出来的时候,再进入官轿,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来黄府为了两件事,一,打探韩百韧底细,二,他搞韩佑的时候,黄有为需要沉默。

第一件事,他根本没问出来,然后傻乎乎地走了出来,以为自己好像、可能、应该、八成,没问出来。

第二件事,他根本…忘记说了。

然后,一件事没办成不说,还搭进去一把宝剑。

又想了想,赵中正开始怀疑自我了,难道是本官悟性不够,没有听出来…黄大人的言外之意,看黄大人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拒绝自己啊。

越是想着,赵中正愈发敬佩。

怪不得能从武将变成文臣,黄大人说的话,果然玄妙,耐心的说了那么多,就是不知为何…自己听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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