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左侍郎陈永志被带到竹林凉亭的时候,正好国子监第一节课教授完了,几位老夫子也过来了。

到地方一看这和三堂会审似的,陈永志吓坏了,自家好大儿这是闯了多大的祸。

堂堂左侍郎没比他儿子好哪去,快步走来后先行施礼。

“学生陈永志,悟文堂监生陈玉安是学生犬子,陈永志见过诸位夫子。”

除了段千峰外,几个老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陈永志,那叫一个蔑视,那叫一个轻蔑,那叫一个鄙夷,那叫一个瞧不起。

陈永志心里咯噔一声。

其实老夫子们看他不爽真就不是因为陈玉安,而是因为这家伙的官职。

老夫子们夺宫夜干掉了那么多学官,天子登基后让刑部彻查,负责这事的正是陈永志,到现在还没查出怎么回事,所以,在一群老头的眼里,陈永志,小于等于废物。

韩佑也在打量陈永志。

四十岁出头,这个年纪担任左侍郎其实算是很年轻了,主要也是背景足够硬。

陈家本来就是东海大族,大夫人则是前朝太子少傅的孙女,两家联姻后,陈永志在官路上可谓是平步青云。

至于能力嘛,能干到六部九寺这个品级的,就没有能力差的。

这种级别就算背景再硬,个人能力不行的话也上不来,别说朝廷重不重视了,家族第一个就不同意,能力不够,为什么不重点栽培家族中能力出众的子弟。

所以说很多世家子竞争也激烈,当官之前,首先要赢了自家亲戚。

哪怕是之前韩佑搞下来的户部右侍郎张同举,并不是酒囊饭袋,倒台是因被其他户部官员给卖了,属于众叛亲离,再一个是顶头上司司徒羽以及尚书孙守廷也要除掉他,加上运气着实是不好,最终才落得这个下场。

所以说到了侍郎这个级别,真就没什么能力差的一说,陈永志非但能力不差,相貌也是堂堂。

消瘦的面庞长须及胸,长的有点像苏格兰牧羊犬,脸有点长,也不知道是现换的衣服还是上差就这么穿,一身读书人穿的儒袍,有些破旧。

“陈大人。”

段千峰按照韩佑教他的说辞,气哼哼的开口道:“你这孩子,八成是废了,老夫以为,你应删…删…”

老段回头看了眼韩佑,后者提醒道:“删号重练。”

“韩佑?!”韩大少爷一开口,陈永志目光越过段千峰,终于看清楚这小子了,面色大惊。

“你怎会在监中?”

韩佑嘿嘿一笑:“我是举报人。”

“举报人?”

陈永志一头雾水,没懂。

韩佑刚要解释,段千峰直接绝杀。

“将你儿陈玉安带出国子监吧,老夫将他革除学籍,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国子监的监生了。”

陈永志如遭雷击,整个人摇摇欲坠:“这…这…这是为何。”

“老夫革除监生。”段千峰满面轻蔑之色:“还需向你解释吗?”

“不,不不不。”

陈永志彻底急了,六神无主:“先生无需解释,只是…只是只是…”

韩佑都看呆了,这群老头这么厉害吗,开除人家,都不用和家长说明理由?

陈永志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个所以然,一咬牙转头就跑,跑的还飞快,手舞足蹈哇哇乱叫的。

韩佑懵了:“什么意思,接受不了现实,疯了?”

一群老夫子们笑而不语,见到也没什么热闹可看的,都散了,还是只留段千峰。

对付一个刑部左侍郎,老段就够了。

正当还要开口要问,陈永志回来了,陈玉安也来了,只不过慈爱老父亲是耗着亲儿子的头发直接拽过来的,一边拽一边回头踹。

连打带踹的给陈玉安弄了过来,陈永志又是一脚踹在了陈玉安的屁股上。

“认错!”陈永志是真火了,勃然大怒:“还不快给先生认错,你这混账东西,若是先生不原谅你,你就不要起来!”

陈玉安回头看了眼老爹,一咬牙,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当然,不是打他爹,陈玉安扇自己,这一扇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一声“学生知错”,一个大嘴巴子,左右开弓,最牛b的是还能踩上点。

眼看都给陈玉安揍的鼻青脸肿了,段千峰终于开了口。

“仪刀卫统领韩佑韩统领,亦是国子监监生,今日寻老夫,将你儿陈玉安做的那些事,有辱斯文之事,文人不耻之事,道德败坏之事…”

段千峰话没说完,只是摇头,神情冷漠,以及鄙夷。

话说到这就够了,作为国子监的学官,如果这群老夫子真的想要革除谁的学籍,根本不用说那么多,就俩字,滚特么蛋!

“原来是你!”

陈永志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指韩佑:“你好歹毒的心肠。”

“诶,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哦。”韩佑嬉皮笑脸的说道:“检举揭发,人人有责。”

“诸先生!”

陈永志急了:“诸先生有所不知,今日韩佑手下那闲汉将军去了学生刑部想要提审案犯,学生因不符法度拒绝了他,想来,定是此人怀恨在心报复学生,在犬子身上大做文章。”

韩佑乐的够呛,看向陈玉安:“你爹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吗?”

陈玉安摇了摇头。

陈永辉意识到不对劲了:“什么事?”

“就是孩儿…孩儿…”

一个大嘴巴子抡了过去,陈永志急的要命:“说!”

“孩儿昨日下午未回监中。”

陈永志一头雾水:“只是因此事?”

“额…离了国子监,孩儿想着无事可做,便去了花船。”

“你…”

陈永志连忙冲着段千峰施礼:“犬子尚年幼,犯下错事是学生教子无方,还往先生给犬子一次机…”

“爹,孩儿还没说完呢。”陈玉安低着头:“在花船上,孩儿遇见了吴监生。”

“吴监生?”

“孩儿…孩儿没带太多钱财,就…就想要管吴监生要一些,他不给,孩儿就扒了他的衣服将他踹下池子中,也不算池子,河中。”

陈永志气的嘴皮子都哆嗦了:“你这畜生还敢打人。”

深吸了一口气,陈永志再次施了一礼:“万般过错,皆是学生教子无方,还望…”

“爹,孩儿没说完呢。”

“还有?!”

“今日上午,吴监生的堂兄与堂姐在监外见了孩儿,要为吴监生讨个公道,孩儿…孩儿…”

“快说,逆子,一口气说完!”

“孩儿见他堂妹容貌标致,便…便出言轻薄了几句,吴监生那堂兄也是监生,姓刘,大怒之下就…就被孩儿打了一顿,还…还抢了他的钱财。”

“你…”陈永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大骂道:“畜生不如,你简直是畜生不如,还不快将人家的钱财还回去。”

“孩儿得过几日才能还。”

“为何?”

“放出去了,六贯钱,借了其他监生,三日后,就能得八贯。”

陈永志闭上了眼睛,足足许久,许久。

半晌后,这位左侍郎大人睁开了眼睛,表情极为平静:“先生,请容学生告退。”

韩佑急了:“干嘛去啊,还没说完呢。”

陈永志笑了,笑的很诡异,轻飘飘说出了四个字---大!义!灭!亲!

“爹您先别着急弄死孩儿。”陈玉安仰头道:“还有一事,孩儿强迫监生去四季山庄游玩,荐了人,一应花销结算后,孩儿能赚上不少。”

“这样啊。”

陈永志依旧笑着:“莫要等到回家了,老夫,现在就活劈了你吧。”

“爹,其实孩…”

“住口,别管我叫爹,老夫没这样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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