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群居动物。

你无法孤立世界,只能世界来孤立你。

人情社会,古代,后世,都是如此。

最难的事就是不去随波逐流,或是同流合污。

当你不去随波逐流,或者同流合污时,世界就开始孤立你。

陆百川在仪刀卫做卧底的时候,也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个阶段,他不枉杀无辜,不横行敛财,不曲意奉承,所以他没朋友,一个都没有。

他成了异类,身边的仪刀营军士开始刁难他,远离他,害他。

可大川儿晚上睡的很踏实,问心无愧的他,甚至可以和天子闹脾气,因为他从未背叛过,没有背叛过天子,更没有背叛过自己。

相比之下,韩佑就没那么纯粹了。

他不刚正,却行刚正之事。

他曲意奉承,却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他贪财好色,却不愿欺压良善。

下作肮脏的手段没少用,可韩佑能够拍着良心对着老天爷大喊,他从害过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断地为好人讨着公道、

所以,陆百川、北门御庸等人愿意与他同舟共济。

韩佑就像是一个复杂的个体,代表着他们这些集体,将大家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并保留着所有人的坚持与初衷。

当韩佑决定要死磕申屠罡的时候,满屋子的小伙伴,没有人觉得意外或是震惊,更古怪的事,没有人想过妥协,退让。

因为韩佑代表着他们,因为这就是大家的意志,知道了申屠罡的虚伪面孔后,除掉他,大家觉得理所应当。

回到四季山庄的韩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邬明月。

智慧女神躺在床榻上,睡的很香甜,睡梦中,绽放着傻…绽放着美丽的笑容,以及口水。

仲孙无霜带着阿福阿满收拾出了一间小院,邬明月可以不住,但是她必须有。

韩佑坐在石桌旁喝着茶,仲孙无霜为他轻捏着肩膀。

二人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尴尬,也没有提及邬明月。

韩佑知道,仲孙无霜理解自己。

仲孙无霜知道,韩佑是在救人。

所以,韩佑娶一房妾室,不碍事的,哪怕最初入府的仲孙无霜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名分。

仲孙无霜根本不在乎,她知道韩佑不是忘了她的名分,只是时机未到。

她听大嘴巴陆百川说了,韩佑派了一名卸甲老卒前往了南地,打探她是否还有亲族尚在人世,如果有,接到京中,作为仲孙无霜的长辈,收取韩府聘礼与婚书,将她光明正大的嫁入韩府。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圆满的完成了韩佑交代的工作。

还未痊愈的雨绮坐着马车入京了,刚回来了。

三天内,申屠鸣那点破事会传遍京中所有风月场所。

王山那边也让武卒和衙役放出风,申屠鸣要当街杀人,杀结发妻,一直照料他为他诊治病症的结发妻,被韩百韧拦了下来。

户部那边,不止见到了司徒羽,还见到了已经不需要闭门思过的尚书孙守廷,二人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二人态度有些莫名,估计是猜到了韩佑又得罪谁了,没敢轻易表态。

马如龙那边的情况很逗,马老二秉持着一贯装b欠揍的风格,说他不掺和这种破事,最后无论是韩佑被申屠罡搞死,还是申屠罡被韩佑搞死,他都会去俩人坟墓前吐口口水。

至于周正怀那边,如韩佑所预料的那般,老周也忘记当天被刺杀时的具体情况了,说有点眼熟,但是又不确定。

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一号人,韩佑不过是为了给周正怀“加深”一个印象罢了,如果有一天申屠罡用极为下作的手段,韩佑也不在意利用非常手段。

黄有为的信息比较有趣,叫韩佑“忍”,务必忍住,他无需退让,不需出手,忍到了一定地步,会有人率先出手干掉申屠罡。

韩佑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

大老黄的斗争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一语道破了天机。

他让韩佑忍,并不是忍让。

申屠罡出手越是狠辣,韩佑越忍,就有一个人的脸会越疼,天子!

如果韩佑在这一场斗争中不断退让,并表明他的退让不是怕申屠罡,而是给一个人面子,为了朝堂安定的话,申屠罡越嚣张,打击报复越狠,天子就越会讨厌他亲手挑选的宰辅。

哪怕是全朝堂的人都想要看到仪刀卫统领倒下,天子也不会。

想要弄掉宰辅,只有天子有这个权利。

韩佑感慨万千,和大老黄学,一辈子都学不完。

大老黄的意思是以守为攻,见招拆招,不主动攻讦,申屠罡动手,他还手,申屠罡不动手,他老老实实的忍着,越忍,天子就会越讨厌申屠罡。

“真知灼见。”

作为韩佑首席智囊的北门御庸连连点头:“这兵部左侍郎黄大人,是个高手!”

韩佑哑然失笑。

不是高手能从一个边军爬到兵部二把手的位置吗。

“那就以守为攻。”

“慢着。”

北门御庸突然神色一变:“少尹,申屠罡也…”

韩佑轻咳了一声。

北门御庸气的够呛:“又未成亲,算不得姨丈。”

“行。”韩佑哈哈一笑:“你继续说。”

“申屠罡稳坐宰辅之位,心机极深。”

北门御庸不确定的说道:“他会不会也想到了这一层,不动如山,任由你不断攻讦他,好博取陛下同情,三番五次忍让,让君臣以为你得寸进尺,两相比较之下,他这宰辅倒是顾全大局,一副不愿与你见识的模样?”

“有可能,不过他装不长久。”

“为什么?”

“因为他是宰辅,因为他是申屠罡,因为他申屠罡当了宰辅,而我是韩佑,韩府纨绔,我韩佑又是仪刀卫统领,我们两个人本质上的区别就是我不在乎脸,而他在乎脸。”

韩佑突然想起大老黄当初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不要脸的人,最后有了脸面。

要脸的人,最后没有了脸面。

北门御庸嘿嘿笑了,他明白了韩佑的意思。

不错,申屠罡即便这么做也忍不了太久,他是一国之宰辅,要脸,也要威严。

韩佑让雨绮和王山放出风声,光是申屠府和申屠鸣的那些破事,基本上就快让这老棺材板破防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量级的破防重拳,韩佑大手一挥。

韩佑不敢大意,看向申屠罡问道:“你觉得这老家伙第一次出手,会以什么方式?”

“他不会出手,其他臣子会。”

“拍马屁?”

“应是。”

“好。”韩佑懂了:“他闹心他的,咱开心咱的,准备明日宴席吧,毕竟是你姨头婚。”

北门御庸满面郁闷,小声道:“头一次三婚。”

“不,对我来说就是第一次。”

韩佑哈哈大笑,他发觉大老黄真的是一位人生导师,这家伙不是就知道满嘴口嗨的专家,而是身体力行的去证明如何用最下流的手段做最上流的事情。

北门御庸乐呵呵的刚要离开,韩佑突然想起一个事:“对了,我这位仪刀卫统领,有上朝的资格吧?”

“有啊,你是从三军将军。”

“宫中册封的。”

“无碍,你蹭去吧,无人在意的。”

“我蹭…”

韩佑哭笑不得,头一次听说蹭上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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