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江边吹笛楼,楼边乌落满城头。姑苏几夜无明月,消却吴宫一半愁。

此间小桥流水且留在此,偶过行人背起行囊,还需继续赶路。

垂野和元大光到底是没有过去与苏瑶搭话,无人问及来与去,彷佛彼此就只是偶遇再擦身。

无酒铺子今日有酒,昨日与明日也一样。

乌篷船摇啊摇,山塘街,横塘路,此去路途不模糊。

过了姑苏,车马疾驰赶路不过几日便就到了金陵。

苏瑶等几人赶到金陵城外的时候恰好遇上湘东王郡主徐嫣然离京,因此一行人就被拦在了城外。

一直到王府大队车马驶过,她们才得以入城。

几位师姐之中也就只有大师姐陆无双曾经跟随师父来过一次金陵,此间繁华她至今仍历历在目,而对于方才那般大排场的出行陆无双几人自然好奇不已。

听过人群之中的交头接耳她们很快也便知道原来是那湘东王郡主的车队,难怪如此奢华。

作为江湖人倒是不羡慕这般场面,因为此间热闹才更引人注意。

一来一回,一去一归,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大内天牢。

不知不觉萧统和萧怀安被囚禁在此已有月余,老皇帝还是只过来看过他们一次。

萧怀安从一开始就没有焦躁愁虑仿佛已经认命,他每日都会让看守的狱卒给他去寻崭新的书籍,以此聊以慰藉,打发时间。

狱卒们最开始请示过上级,后来消息层层上奏就传到了老皇帝面前,萧衍也允准了。

相比之下萧统则是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变成如今不得不认命。

不知从何时开始萧统也开始梳洗装扮重新换回了一身干净清爽的模样,许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要风光的面对。

萧怀安和萧统两人如今的牢房分对在两边,不过偌大的牢房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没其他人。

两人偶尔也会遥遥看一眼对方,只不过从没有过半句交谈。

看守的狱卒其实也并不怎么过来盯着,大多会在开饭的时间过来给两人送饭。

他们虽是犯人,但其实朝廷给予的约束不多,除了人身不自由其他都会满足。

对于外界之事二人很早之前就没有再接触到了,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关心了。

也对,都是要死的人了,哪还会顾及那么多。

今日早间,萧统又自顾自的梳洗打扮完后竟是朝着萧怀安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句:「萧怀安,你每日就这么看书不无聊吗?」

曾经的合作伙伴如今又一起沦为阶下囚,多少有些滑稽。

萧怀安闻言视线投了过来,对于萧统的转变他是最早知道的,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见萧统开口,萧怀安便淡淡回道:「殿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事可做总比无事等死强。」

虽是面对死亡,但此刻的萧怀安语气平静如水,似乎就只是走一遭而已。

萧统找了把椅子正对着远处的萧怀安坐下,他稍稍压低了声调道:「萧怀安,老头子拖这么久不杀我们难道你不觉得好奇?」

萧怀安闻言移开落在书籍上的视线,他看向正襟危坐地萧统也明白他的心思,故而道:「殿下,又有谁会嫌弃自己命长呢。就算陛下彻底不杀我们也没什么可好奇的,如今我们这样与死了没什么区别。你的东宫,我的王府现在大概已经死绝,就算我们能活着走出天牢又有什么意义呢?」

赶尽杀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就看自己怎么接受,若是他和萧统赢了也一样会这么做。

而对于此事,萧统和萧怀安显然抱着截然相反的态度。

萧统闻言道:「无论如何活着出去我们还有机会翻身,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那些仇难得就不报了吗?」

萧统言罢,两人视线相碰,似乎都在试图猜测对方的心思。

片刻之后,萧怀安眉宇不改淡淡道:「自是想报,不过我们已经没机会了。我们之前的谋划陛下都能未雨绸缪猜到,殿下就不怕这一次陛下同样能猜到?」

萧怀安说不动心是假的,萧统说不担心亦是如此。

不过如今横竖都是死,萧统愿意搏一搏。

见萧怀安也有些动心,萧统便乘胜追击又说出一事,「萧怀安,我若现在告诉你我们有机会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闻听此,萧怀安这才意识到萧统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在为这一句作铺垫,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萧统道:「莫非殿下在宫内还留有后手?」

萧统也不隐瞒点头道:「不是我的安排,而是琅玡王氏的安排。当初为了以防兵败便让王氏做了万全之策,可谁曾想到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你可能还不知道今日是湘东王郡主徐嫣然离京的日子,御林军和皇城禁卫军被抽调走了一批短途护送徐嫣然,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有机可乘了。」

萧统话音刚落,一道灵活的黑衣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萧怀安身前不远处。

萧统看出了萧怀安脸上的惊讶故而笑道:「萧怀安,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失败我们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与其坐以待毙,自不如在生死之间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

萧怀安将最后一个疑惑也问了出来,「殿下,且不说皇宫大内之中的森严程度。便是我们消失之后,锦衣郎很快也就会查到,到时候又该如何?」

萧统闻言道:「所以我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只要我们能一路逃出城去且空出三个时辰的时间,那我们逃出生天的希望就会很大。我收到消息,老头子今晚会在皇宫内宴请百官,怎么样,这两件事撞到了一起,连老天都在给我们机会。萧怀安,如果你也决定好晚些时候我们就动身。」

此中好坏明眼人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也因此萧怀安没有再多考虑就应了下来,两人一拍即合之后萧统就遣退了那名黑衣人,且告诉他天黑之后就动手。

今晚的宴会老皇帝萧衍一来是为了犒劳在平定藩王叛乱中有功的官员,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向百官宣布几件事。

南梁短暂太平了几十年,国力虽蒸蒸日上,但这次不算小打小闹的叛乱其实对于南梁的打击很大。

萧衍感觉到累了,也是真的累了。

早朝之后,依旧是那皇城最高处,依旧有朝七陪着。

王府车队离京的消息已由锦衣郎呈了上来,另外萧统在天牢与萧怀安的谋划萧衍也知道了。

老皇帝也恰好趁此机会让锦衣郎顺藤摸瓜将王氏安排在宫内的那些细作一并揪了出来,不过暂时还不会动他们。

春日渐暖,阳光洒在身上,再穿冬日狐裘就能感觉到微热,尤其是日头正高的这会儿。

朝七问萧衍需不需要差人过来撑高伞遮阳,萧衍摆手示意不用。

老皇帝登高远眺慨叹一声:「小七子,朕老了,开始觉得累了。」

许久之前,同样的位置朝七还奉承过几句说皇帝陛下龙精虎猛,可以长命百岁,但经过叛乱一事之后,朝七肉眼可见皇帝陛下容颜的憔悴。

一句说完没听到朝七回答,萧衍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竟不曾想朝七已是眼角湿润。

萧衍见状难免道:「好端端地哭个什么,今日怎么也不奉承朕几句了,快快收起眼泪。」

两人相伴多年,岂不知彼此想

法。

朝七眼角泪水未干,他看着老皇帝语重心长道:「陛下,你一定要保重身子,老奴还想再伺候您下一个百年。」

萧衍微微一笑,「壮哉如秦皇都活不到两百载,朕不希冀了,能活多久就算多久吧。不过今晚的宴会,朕要喝五斤酒,吃十斤肉。」

此般壮志豪情如春风入酒,淡淡春意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冬凉。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天大的英雄都会老,他萧衍如何能例外,更何况他也算不上英雄。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当年之人,当年之事,一个个、一幕幕都从萧衍眼前匆匆流过。或生或死,或明或暗,无论何种到如今都已不再。

遥想当年,如今只余一感叹,往事经不起回想,更经不起怅惘。

朝七默默无言,萧衍也不再言语,他眼眸轻闭恍若果真回到了自己尚未弱冠之年,那时候爹娘也尚在身边。

良久之后萧衍缓缓睁开眼,他与朝七言道:「小七子,回头将我接下来的话传给尚书令齐言,让他与三公商谈具体事宜安排下去。从今日起,国朝之内但凡僧人都需持朝廷颁发的谱牒,每郡之内的谱牒数量有限,多出来的僧人则必需还俗归乡。此外,各郡县要严格控制各地寺庙数量及寺内谱牒僧人数量,责任就由各郡郡守及各县县令担着。朕做不到赶尽杀绝,但为了天下安稳也必须动手了。小七子,去办吧。」

「老奴领命。」朝七躬身道。

最后的最后所作的割舍其实都是与自己的,萧衍明白,佛门便是第一个要限制的。

春风吹尽残雪,浅梦留罢他年。只此经年一梦,送客到明天。

————

傍晚天色还未暗,收到宴会请柬的文武官员便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宫城,皇宫之中逐渐热闹了起来。

天牢之内,已等候大半日的萧统和萧怀安自知时机将至,蠢蠢欲动。

夜幕升起之后,灯火通明的皇宫内一片洋洋洒洒的欢快。

萧统安排之人在解决了天牢的一众守卫后一路潜入进来,一行数十人一路畅通无阻不说且连守卫数量也不多,似乎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而为了躲避大内之中的视线,离开天牢后萧统和萧怀安在死侍的掩护下一路躲过数十波的巡查这才赶到宫门处,这是能否出宫的关键了。

萧统和萧怀安为了应对早就换上了普通巡逻士兵的衣装跟在其余人后面,最后一行人在令牌的保护下成功出了皇宫。

不过这一切都在萧衍的掌握之中,知晓他们出宫后萧衍对袁真焕道:「袁老,等他们出城后就将怀安抓回来,统儿就让他回琅玡去吧。派人多多盯着王氏,对付北魏可以,莫要又自找死路。」

「谨遵陛下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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