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这场皇家内部事除了朝七,荀季芜和尉迟复都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们还是别掺和为好。

在得到老皇帝的传令后,荀季芜和尉迟复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终究还是逃不掉的。

朝七见状急忙道:「荀公啊,陛下这时候需要你们。」

荀季芜淡淡道:「走吧,公公。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也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荣幸。」

两人走进寝宫的时候,原本地上的那滩血迹已被人擦去,房内一切如初,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彼时萧衍正在房内来回踱步,他似有什么事想不通,见到荀季芜和尉迟复后这才停下。

萧衍招呼朝七出去,之后便拉着荀季芜二人到近前坐下。

荀季芜和尉迟复被萧衍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他们一时没看懂陛下此举的意思。

萧衍让两人坐着,他自己则站在两人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们,荀季芜见状想起身却被萧衍给摁了回去。

萧衍盯着两人,眼神灼灼,他似是有些焦急地问道:「二位爱卿,朕朕是贼吗?」

闻听此,荀季芜和尉迟复更加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皇帝有如此异常的反应。

不过荀季芜还是开口问道:「陛下您何出此言,为何要拿自己与那贼人比较?」

一句说完,荀季芜忽而意识到,皇帝有此异常反应很可能与方才的结果有关。

荀季芜答完,萧衍随即看向尉迟复。

尉迟复见状立刻道:「何人敢如此编排陛下,老臣现在就去撕烂他的嘴。」

萧衍对于二人的反应并未上心,径直又道:「那就是说朕不是贼,而是备受百姓爱戴的好君主了。」

荀季芜闻言当即道:「若陛下您不是好君主还有谁还敢说是呢?在您的治下大梁从一片废墟得以有如今的发展,这都得益于您的仁政爱民之策。将百姓从战乱中拉出来,给他们安定富足的生活,保证他们不受外敌侵犯。若是这样的话还不是好君主,那老臣不知道谁还能是。」

荀季芜一字一句说地恳切,萧衍听了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至少是有了。

萧衍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们,他在两人身前踱步,口中还喃喃道:「朕不是贼,朕不是贼。」

荀季芜和尉迟复见状也都急忙起身,父子相残,同室操戈,老皇帝这一辈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如今再出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了。

两人之后没有再说话,亦是没有安慰什么,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皇帝把心中的那个念头解开。

良久之后萧衍停下步伐,他目视前方,原本的那股精气神至此也同样涣散。

他不断后退最后瘫坐在了椅子上,荀季芜和尉迟复见状则都急忙上前搀扶。

尉迟复道:「陛下您要保重身体,莫要忧虑这些事。」

萧衍眼神飘忽口中喃喃道:「可他们都是朕的儿子啊!如今却都要来造朕的反,朕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爱卿,朕哪里做错了?」

荀季芜闻言安抚道:「自古无情总是帝王家,不是陛下您做错了,而是龙椅上的那个位子诱惑太大让很多人迷失了方向。」

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他萧衍如何不明白,荀季芜和尉迟复也知道皇帝明白,只是难以说服自己而已。

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此刻显得尤为苍老,方才的那股森然凌厉早已不再,换来的是一个迟暮老人的心中落寞,他虽是皇帝却也是父亲。

萧衍没有再开口就只是示意二人自己没事让他们返回落座。

房间之内就此沉默良久。

半晌之后,萧

衍收敛思绪,眼神也重新变得凌厉,他缓缓开口道:「城外的那些人我已经派沈敬之从神策军调兵去解决了,那一万边军控制后就暂时打乱收编吧。」

荀季芜闻言也赞同皇帝的决定,这些人的主将王玄谟虽然出自琅玡王氏,但他们并不是琅玡王氏的私兵。他们本也是以前的神策军,只不过如今换防去了边境,说到底他们忠心的还是朝廷。

荀季芜道:「后续安抚事宜就由老臣出面解决。」

萧衍闻言点了点头,他道:「这些事情解决了,后续要面对的就是那几路叛军了。尉迟爱卿,朕打算派你到前线亲自坐镇。豫章王已经返回辖境,相信要不了多久豫章郡的那对援军就会反叛,赵敢他们人数不占优势还需后撤,而且等其他援军赶到亦需要时间,所以朕还是希望尉迟爱卿可以在前线帮朕稳定军心。」

尉迟复闻言立刻领命道:「谨遵陛下诏令,老臣明日就启程。」

老皇帝闻言欣慰笑道:「我会派一队锦衣郎跟着你,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尉迟复摆手笑道:「陛下多虑了,老臣虽然年纪大了但那份胆识还在,若是陛下现在需要我上阵杀敌,老臣依旧义不容辞。」

萧衍笑道:「尉迟爱卿的神勇朕知晓,但国朝还需要你,爱卿可不能随便撒手不管了。」

尉迟复嘿嘿笑道:「陛下放心,老臣也想再多活几年好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打了一辈子的仗了,为的不就是享受享受嘛。」

出身行伍的尉迟复说话直白,这般言语虽然没有拐弯,但最合萧衍心意。

对于后续战阵事宜的安排荀季芜和尉迟复都不担心,他们知道皇帝早已安排好了。

再之后,荀季芜和尉迟复便退了回去,徒留萧衍一人。

经历过心情大起大落的萧衍唤了朝七进来要他陪自己去高台上吹风,今日日头高照,无风也无雨,最是好时候。

高台上,朝七见阳光大便细心问道:「陛下,要不要唤人来给您遮阳?」

萧衍摆手道:「不用了,朕心凉需要多照太阳。」

朝七见皇帝神色凄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道:「陛下,老奴一直都在。」

萧衍闻言微微一笑,未再开口。

城驻扎的外神策军在萧统还没入京之前就收到了皇帝的御令,所以沈敬之在拿到调兵虎符后短时间内便整备好了大军,一万边防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弱,但沈敬之有把握短时间被让他们缴械投降。

金陵城外,行亭之边。

王沛和王玄谟从上午一直等到夕阳渐落都没能等到返回的太子殿下,最后倒是等来了朝七。

朝七带着老皇帝的口谕而来告诉他二人,太子殿下将会在宫内小住几日,陛下恩准他二人也跟随进宫。

对于尚还不知事态发展的王沛和王玄谟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当下那一万兵马也都已安排妥当,他们再进宫与殿下会合则大事可期。

所以在得到诏令后两人并未多想便应了下来。

之后王玄谟简单交代了一下事宜后便与王沛一道乘着车架进了城内。

随着马车缓缓进入城中,天色也悄然暗了下来。

原本兴致高昂的两王沛和王玄谟在入城之后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尤其是王玄谟,多年行军打仗使得他对于危险有着天生的警觉。

他发现跟随一起入城的人比方才多了不少,而且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是寻常的宫卫。

王玄谟首先想到的便是锦衣郎,而越是如此想,他心中的担忧便也越多。

随着马车最后进入宫城,王玄谟和王沛最终没能采取任何行动就被锦衣郎拿下同样被押送去了

大牢。

今夜的金陵城外注定不会太平。

分散驻扎在行亭周围的这批边防军最开始都严阵以待,但随着王沛和主将王玄谟的离开他们渐渐感觉到此次的事情并没有那般严肃,一切也都在预料之内。

他们虽还不敢就地生火,但警惕心已经松懈了下来。

夜深后,城外山林中渐渐滋生雾气,月光普照,不少兵卒已进入梦乡。

沈敬之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夜深之后,他安排大军从四面分别出发得以包围对方。

沈敬之的目的是先解决了那些将领,之后的其他人他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

许久之后,约定的时间到了,神策军从四面八方开始行动逐渐包围了这批边防军。

由于没了警惕,所以三万神策军很快就将他们冲散成了各个零落部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他们全部控制。

沈敬之和他的几名副将各自提着几个头颅在人群最前方高声呼喝道:「你们主将已死,还不快快受降?」

嘹亮的喝声在山林中回荡,这些人及至此刻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随着主将已死的消息渐渐在军中传开,让本就已经泄了气的大军越发没了反抗的勇气。

山林之中火光环伺将此地照亮如白昼,神策军按照事先的部署将已被冲散成零落的部分分批控制最后押回。

至此,萧统的最终谋划成空。

城外的这般动静自然没有躲过有心人的注意,但至于朝廷的两路兵马为何会兵戎相见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猜测此事与回京的太子有关,也有人以为就只是简单的军队训练,当不得真。

但到底为何终究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只要天下还太平就少不了他们的一碗饭吃。

从太子带兵秘密返回金陵到如今他及一众部下皆被擒不过只有一天时间,当日夜晚,尚有还在熟睡中的太子一脉官员被锦衣郎连夜抄了家,死的死伤的伤。

而直到他们死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有明白锦衣郎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第二日早朝,有不少官员都没来上朝而且皆是太子一脉的官员。

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但没人会在这时候问这些不合时宜的问题,而还剩下的那些太子一脉官员则都猜测不已。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都是朝着最坏的方向考虑的。

早朝之上,丞相荀季芜只是简单说明了太子殿下回京的消息,而至于目前的情况只字未提。

早朝所要议论的还是前线战事问题,皇帝陛下正式下令派遣太尉尉迟复亲临前线坐镇,其余加派几位官员带着圣旨赶赴湘东王徐牧和蜀王萧澜的辖地。

这虽是个极小的变化,但当百官听到蜀王萧澜后便渐渐起了其他心思。

按理说蜀王也是参与了当初的那件事的,但如今陛下不仅没有惩治反而给了他极大的宽容。

所以许多人都认为,这其中必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一个早朝虽然没有议论太多事,但风云际会的流转,天下形势的变化在此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最贴切百官自身的则是消失的那些人。

总之一场早朝既让人定心,也让人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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