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在青石板的长街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跪在路旁的妇人闻声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走投无路只能病急乱投医,所以那名妇人见马车快要来了她便急忙拉着自己的孩子跪走到马车前拦住了去路。妇人拉着孩子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贵人,帮帮我们母女二人吧,我们真的有冤屈,天大的冤屈啊!”

妇人刚哭喊完,守在旁边的那两名士兵立刻走上前就想将妇人和孩子拖拽回去。

沈况不忍见到这一幕,便立刻下马拦住了那两名动作粗暴的官兵,沈况一边拦下一边将几两碎银子塞到了他们手中。

这般人情世故,沈况已经驾轻就熟。

两名官兵看到手里实打实的银子便也没有再动手只是劝说道:“这位少侠,还是劝您早些离去,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沈况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二位兄弟,这对母女到底有何冤屈?而且没人管吗?”

听到这,两名官兵相视一眼而后其中一人无奈道:“少侠有所不知,也不是我们不管。这妇人的丈夫失踪了,只是她丈夫的事不是个案,周边城镇还有这种情况发生,所有枝江城衙门后来就将此事统一接管了过去。但奈何一个多月过去了,始终没个消息传回,我们也无可奈何。”

这名官兵说完,跪在地上的那位妇人抽泣道:“贵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丈夫是被人掳走的,同村和他一起去的都没回来。”

之后沈况便听那妇人一边哭泣一边解释道:“最开始我丈夫说是去枝江县城做活几日就回来,只是后来过去半月依旧不见他们回来。我们担心他们的安危,打听了一圈没有消息后,我和同村的几名妇人就一起走了一趟枝江县城。可等我们到了他们做活的地方那里的人却说从来没见过我们丈夫,后来他们还派人将我们打了一顿。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去衙门报管但还是没人给我们做主,只当我们是胡搅蛮缠。我们都是凄弱妇人,没办法只好在县城留几人在驿城留几人这般喊冤。贵人,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母女二人啊,我们给您磕头了。”

说罢那妇人拉着孩子又要给沈况磕头,而沈况则在她们磕下去前抢先拖住了她们。

沈况其实可以理解妇人的所作所为,她也是走投无路,看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便想全力抓住,即便可能性很小,即便会头破血流她也在所不惜,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沈况有些于心不忍,他轻声道:“快快起来,你不体谅自己也得可怜可怜孩子啊。我答应你,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的。”

妇人闻言急忙道:“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她又想给沈况那个磕头,还是被沈况拦住了。

妇人看向一旁同样泪水满面的孩子,妇人抱着她替她擦拭泪水,而自己脸上的泪水却从未干过。

两名官兵对沈况无奈摊手,其实他们也只是奉命来此,帮不上什么忙。

沈况最后将妇人和孩子扶起,一直待在车厢里的萧湘戴了面纱也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向沈况一边问道:“姜疑,这对母女怎么了?”

沈况闻言便见妇人丈夫失踪的事告诉了萧湘。

听完沈况的话后,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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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带着愠怒道:“枝江城的县令不管吗?”

沈况道:“那你就得去问枝江城的那位县令了。”

那两名官兵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算是半个胥吏,眼力见还是有的。他们一见到萧湘就意识到对方身份不一般,所以态度立刻恭敬了许多。

萧湘走过来站在沈况身旁,她看向那两名官兵问道:“枕上驿里也没有管此事?”

其中一人闻言立刻解释道:“回小姐的话,因为县城的衙门已经接过了此事,所以我们枕上驿无权过问。大人派我们本意也是为了看着他们母女莫要出什么岔子。”

听着两人添油加醋的假话,萧湘也没有质疑什么。

她看向那对母女,很是愧疚,毕竟在大梁境内发生这样的事她有责任。

妇人和她的孩子慢慢停止了哭泣,看着两人柔弱无依的模样,萧湘知道她们被逼到了绝境。

片刻后,萧湘对沈况低声道:“能借我五十两银子吗?以后我会还你。”

沈况闻言二话没说径直回到马车上,他从车厢的包袱里拿出了五十两银子给了萧湘。

萧湘接过银子走到那对母女身边,将钱交到妇人手上,妇人本想拒绝,但被萧湘劝了下来。而后萧湘又拉起小姑娘的手,又对妇人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给。你丈夫的事等我到了枝江县城我一定会替你讨个说法。”

妇人拿着银子只觉得任何感谢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的眼眶中又有泪水在打转,她想拉着孩子再给萧湘磕头却被萧湘拦了下来。

萧湘安慰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要相信大梁朝廷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的放任这样的事不管的。”

朴素的妇人无以为报,只能掩面哭泣。

站在一旁的沈况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两名官兵也没敢出言打扰,他们对这妇人不算友好,深怕这个身份不寻常的女子会回过头拿他们是问。

沈况和萧湘当下能做的事也有限,一切都只能等到了枝江县城才能展开。

最后萧湘又安慰了妇人几句才离开,沈况则向那两名官兵抱了抱拳,希望他们多多照看。

两名官兵见状立刻抱拳还礼,没敢怠慢。

沈况驾着马车重新启程只不过这一次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萧湘没有再坐回车厢,她戴着薄纱坐在了沈况旁边。

驿城很小,所以两人很快就驶出了城池。

萧湘一路寡言少语,大概是方才的那一幕对她冲击很大。

马车缓缓驶着,目视前方眼神有些空洞的萧湘淡淡开口道:“姜疑,你说我们大梁百姓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很差。”

沈况也没有安慰,直话道:“走过这么多地方,总的看下来大梁百姓的生活比我们大魏百姓的确差了很多,我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百姓站不起来……”

“可苏杭、淮扬一带的百姓都安居乐业,景象一派和谐。”萧湘反驳道。

只不过这反驳显得苍白无力。

沈况忍不住笑道:“苏杭淮扬那是天子脚下,如果连天子脚下都罔顾王法的话,只能说明你们南梁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萧湘自然知道这些,到此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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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逐渐承认了这个事实,她缓缓道:“自从父皇笃信佛教之后甚至几度想要出家,还是朝中大臣极力阻拦才阻止了父皇的这个想法。不过父皇也因此渐渐荒废朝政,原本蓬勃发展的大梁也开始走起了下坡路。庙堂与江湖,各种积弊接踵而至,时至今日已经茫茫多了。”

沈况挥鞭驾马只淡淡道:“问题无可避免,没有这些问题也会有其他问题,关键在于有没有人去管,或者说有没有想管。就拿百姓来说,其实最淳朴、最和蔼的就是普通百姓,但要是被逼急了力量最大的也是他们。百姓要的不多,甚至于即便他们自己深陷苦难也从不怨天尤人,也依然相信世道会好,但前提是上位者让他们能看到希望。”

快要说烂的道理而已,谁都懂,作为南梁公主的萧湘只会更懂。

“其实我一直想要改变大梁的现状,只是”

说到这里,萧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沈况则接过话道:“只是你是名女子?”

萧湘点头,黯然道:“女子做不成这些事,很多事也没法做。”

沈况闻言却是笑道:“我一直觉得没有做不做得到,只有你想不想。莫要被世俗眼光束缚你的抱负,你要知道不是因为世道如此就是对的。”

沈况说完,萧湘有些意外的看向他道:“难道你觉得女子为官,掌兵甚至是称帝都不违礼法?”

沈况道:“礼法谁定的?还不是人定的。若你坐了龙椅重新制定就是,到时候谁还敢说你。如此再过个几十年,女子为官,掌兵旁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听到沈况的话,萧湘原本暗淡的眼神中又生出了几许光亮。

夜色逐渐涌上,但黑夜却压不住萧湘躁动的心。

月亮高挂在天空后,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啃着干粮,沈况吃一口东西喝一口酒,也很快哉。

坐在篝火旁的萧湘冷不丁的问道:“姜疑,能跟我说说你的那位未来娘子吗?”

沈况闻言疑惑的看了萧湘一眼道:“为什么问这个?”

萧湘道:“因为我感觉你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江湖人都不一样,甚至和唐老、白嬷嬷他们这样武学高手也不同。”

沈况随意道:“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萧湘道:“可能是你太了解你自己,所以感觉不出来。”

沈况摇头道:“我觉得我不了解我自己。我给自己制定的很多条例都被我亲手打破,一个接一个的。那些我曾经笃信不疑的真理后来也慢慢不再相信,我只知道我是谁,其他的,不了解。”

萧湘没有与沈况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纠结只是道:“快说说看?”

“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萧湘一时语塞,片刻后才道:“我可以给你钱,就当是我买你的故事。”

沈况却是道:“你还欠我五十两没给我呢。”

萧湘再次沉默,她现在身上半颗铜钱也没有。

又过了许久,沈况觉得差不多了便也不打算再打趣她,沈况道:“我未来的娘子有好几个,你想听哪个?”

“你”

“我说真的。”

“我不听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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