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苏瑶也没吃,自从小姑娘柳汐离开后她就一个人待在小院里哪儿也没去。

沈况回来的时候,苏瑶依旧坐在石桌边发呆,以至于她压根没有注意到沈况。沈况慢悠悠地走到石桌旁坐下时,苏瑶方才回过神望着他道:“回来了。”

沈况点了点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回来你都没注意到。”

苏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胡思乱想而已,离开流水村我们就又要踏上逃亡的路了。”

沈况也跟着感慨道:“是啊!不过这么远的路我们都走了过来,后面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苏瑶闻言看了看沈况,而后继续枯坐,什么也没说。

沈况察觉到苏瑶心绪有恙便接着道:“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苏瑶将双手摊在石桌上,下巴枕着手背喃喃道:“可能是被孩子们的欢乐感染了,一想到明日就要离开这里还有些舍不得。”

沈况笑着安慰道:“大概是走得太远,心里累了,忽而感受到别人的关心,那些离愁别绪就一下子都被勾了起来。没办法,我们始终都是要继续走的。流水村是流水村,我们是我们,我们在这里待得久了还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事,留不得。”

对于这些琐碎苏瑶心里也清楚,一个人久了,便就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小姑娘柳汐的肩膀虽然不够宽广,但刚好能够容纳苏瑶那颗飘荡的心。

沈况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教孩子们剑法,传小狐狸心法,都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这里,所以才希冀他们可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以应对那个万一。

沈况真的有些想喝酒了,只不过当下无酒。

两人短暂无言,随后都下意识的望向对方。

四目相对时,默默含笑间,只是无言。

相逢即是有缘,缘起缘分,缘聚缘散,留不住就只好静待下一次的重逢。

清风拂过,朝阳初升。

第二日清晨,沈况和苏瑶起的很早。

昨晚沈况已经对村长说了两人今日要走的事,所以一大早沈况去村长住处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在涂凡,魏江的陪同下候着沈况了。

村长看到沈况和苏瑶牵马来的时候颇有感慨,顶好的年轻人便是在和平年代也不多见,希望他日头的江湖路顺遂。

“姜少侠,姜姑娘,一路保重。”

“范爷爷,涂大叔还有魏大叔你们也保重。”沈况说完,与苏瑶一起抱拳拱手。

流水村里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所以沈况的苏瑶离开的时候村长范岑只让涂凡他们给沈况带了些酒水小食,做个念想。

随缘而已,下一程各自珍重。

沈况和苏瑶安静的离开了流水村,熟睡中的小家伙们尚还不知道。

两人走过昨日里的那处小山坡时,沈况发现白狐古笙已经早早在半山坡处等候了。它远远看到沈况骑马过来的时候,在地上上下跳跃。

“古仙子,保重了。”马背上,沈况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入古笙耳中。

古笙也喊道:“姜疑,你也是。”

“古仙子,其实姜疑也没那么惨的!”

来时偶然,去时亦偶然。

沈况与苏瑶沿着山坡小道一路东去,许久过后周遭风景骤变,桃花和草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与清幽僻静的茶马古道。

来时百里山路荒无人烟,去时这一路也大抵如此。

离开流水村的地界后,沈况和苏瑶一路疾驰百余里都未见人迹,两人穿插山林中,直到这日傍晚两人赶路疲累准备牵马慢走休息的时候,才在前路竹林的一座石亭里碰见两个正在对弈的人。

亭中,一人须发皆白,不过模样却宛若年轻人。另一位则是个中年男子,当下正捻须冥想,思考手中这一子落在何处为好。

沈况远远瞧见两人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因为几百里山路无人,偏偏在路边一石亭里碰见两个仙风道骨的家伙,过于巧合了些。

沈况与苏瑶瞬间交换了眼色,而后两人继续赶路,并没有因为亭中两人的存在而过多警惕。

须发皆白的“老者”率先发现了牵马远来的沈况与苏瑶,那时候与他对弈那位中年人恰好落子完毕,方在心中窃喜下了一记神仙手的时候便听闻面前老者笑道:“没想到在这孤僻山林里竟还有如此有趣的年轻人,姜兄不看看吗?”

被唤作姜兄的中年男子闻言回头看去,远处林间小道上果然有一男一女正牵马步行。中年男子又注意到两人脸上都带着面具便笑道:“多半是一起走江湖的小夫妻,卢兄这可不适合多看啊。”

“老者”自然明白中年男子话里的提醒,不过他还是笑道:“我观那小兄弟身上并无太多戾气,多半还是那行走四方,仗剑天涯的小侠客,多看一眼想来无妨。”

“老者”刚一说完中年男子便反驳道:“非也非也,相比之下我倒更看好那位姑娘。腰佩长剑,青丝纶起,好不风流。”

“老者”闻言笑道:“姜兄,咱们这是在外面,不用再担心你那妻子会约束你了,明明就是那小兄弟风姿更盛,何来说违心之话。”

被朋友揭了老底,中年男子也不恼怒只是笑道:“实话实说而已,卢兄要是不同意咱们何不当面问问,听他们自己说更厉害?”

“老者”笑道:“有何不可!”

亭中两人争论之际,早已忘了桌上还有那未完之棋局。

“老者”与中年男子方达成一致的时候,沈况和苏瑶也恰好牵马路过。

沈况和苏瑶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不过路过石亭的时还是被叫住了。

亭内中年男子起身对着路边沈况喊道:“可否耽误小兄弟片刻?”

沈况和苏瑶闻言停下脚步,沈况偏过身子望向中年男子道:“阁下若是要问我二人谁更厉害,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舍妹更厉害。”

“老者”和那中年男子显然都没想到沈况远远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沈况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没想到小兄弟功夫了得早就听了去,卢兄,咱们羞愧啊!”

中年男子虽然如此说,但他显然一点也不尴尬,他又笑道:“小兄弟既然知道我们的争论,为何不说个违心话让我赢呢。”

沈况则直白道:“阁下的运气不好,猜错了,而且我们不是夫妻,您又猜错了,一错再错可不好救。”

中年男子被沈况说的哑然失笑,倒是那位白发“老者”爽朗笑道:“姜兄,人家小兄弟实话实说而已,劝人向恶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中年男子转身笑道:“我算什么君子,能赢你就行。”

中年男子随后又看向沈况道:“小子,要不要坐下来与我二人喝两杯。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沈况不屑笑道:“阁下怕不是闻到了我这包袱里的酒香,故而想来蹭酒喝吧。再说了,你是不是坏人可不是光凭你一张嘴说了就算的。”

沈况咄咄逼人的语气那中年男子也不在乎,依旧笑道:“好歹我也是个前辈,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一根筋。喝你一口酒怎么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请我喝酒我不买账的吗?”

听闻中年男子此言,沈况属实被逗笑了,沈况将头靠在大黑的肚子上看着他笑道:“那阁下何必多此一举,蹭我这一壶酒呢?”

一直坐着的“老者”见中年男子与这年轻人言语博弈间一直处于劣势,便笑着打圆场道:“小兄弟见谅,我这姜兄脸皮薄,拉不下脸面与你讨要口酒水。小兄弟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在此休息片刻与我们饮上一杯。”

白发老头的言语明显轻柔了不少,而且脾性颇对沈况胃口,所以“老者”说完后,沈况先是看了苏瑶一眼,询问她的意思。

见苏瑶没有拒绝后沈况便也笑道:“有何不可?”

沈况方才询问苏瑶的那个动作,“老者”和中年男子全都看在眼里。中年男子似乎已经忘了沈况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的语气,当下笑道:“嘿,也是个怕媳妇的好男儿。”

苏瑶闻言,眼神一横,冷冷的望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则脖子一缩悻悻道:“小子,你媳妇你不管管?”

沈况边往亭子里走边笑道:“我打不过她,怎么管?”

说完,三个大男人哈哈大笑,唯留苏瑶在拧着沈况腰间细肉,沈况呲牙咧嘴,不过嘴上还是带着笑意。

妹妹那套说辞对于看惯了人心得两人来说纯粹只是推搪说辞,所以两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包袱里装着的是村长范岑临走前赠予的酒水,魏江告诉沈况说这酒名字就叫流水,村子里自酿的,算不上有多好,不过胜在烈,能醉人。

沈况那晚是体会过流水得力道的,所以深有所感。

沈况其实能感觉到石亭里两人的不凡,而且也能感觉到两人没有恶意。

沈况拎着两壶酒缓缓走近,自酿的流水酒香遮掩不住。

亭中“老者”笑声不减,中年男子则多看了沈况两眼,心里觉得算是能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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