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况返回房间的时候,房间的烛火还在亮着。
他推开门,看到重叠的烛火下有道身影正在低头写些什么。因为沈况已经醉了,所以他并没有在意苏瑶具体在写什么。不过苏瑶似乎没有想到沈况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回来,因此当她看到门口拿着酒壶身形晃荡的沈况时,一开始还有些措手不及。
苏瑶慌忙将写的东西收起来放在了自己床下,她本以为沈况的醉意只是装出来的,所以还在想着如何解释。但等到沈况脚步虚晃地进了船舱后,苏瑶才确定沈况是真的醉了。
沈况坐在桌边,放下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壶。苏瑶恢复了神色,坐在他身旁,给他倒了杯茶水。
“不能喝酒还偏要逞能!”
听见苏瑶说话,沈况木然抬起头望着她,有些不服气的道:“谁说我不能喝酒,我今天可是喝了一壶才醉的。”
虽然知道沈况醉了,但苏瑶还是白了他一眼道:“那你上次是喝多少醉的?”
闻言,沈况嘿嘿的笑了笑:“不能说,不能说,太丢人了。上次在庭香苑姜凝的那座小楼里,我一壶酒都没喝到就醉了,哈哈哈,不能说不能说。”
听到沈况说起姜凝那个狐媚子一般的女子后,苏瑶便更加没了好语气,茶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后道:“喝死你算了。”
已经醉酒不明就里的沈况在听到苏瑶的话后摆摆手笑道:“哪能喝死,那晚我喝多了,还在她房里睡了一晚。嘿嘿嘿,每次都以为不会醉,每次都醉。下回坚决不多喝了,说到做到。”
本还打算给沈况再倒一杯水的苏瑶在听到沈况宿醉在姜凝的房间后瞬间气鼓鼓的将已经握在手中地茶壶扔在了一边,气恼道:“那你让她来伺候你好了,反正她的床睡得舒服。”
苏瑶偏过身子,连看都不想再看沈况一眼。
而沈况则还端着空杯子在等着苏瑶给他倒水,见苏瑶迟迟没有动静,便晃晃悠悠的道:“苏姑娘,给我倒杯水,谢谢你啊!”
苏瑶闻言,依旧气恼。不过赌了会儿气后她转过身子望着沈况,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沈况喝了茶后,对苏瑶竖起了大拇指,模样瞧着有些痴傻的笑道:“还是苏姑娘你最好!”
“甜言蜜语说给你的姜姑娘听吧,我和你不熟。”虽然给沈况倒了水,当不代表苏瑶真的消了气,因此语气依旧怨气。
沈况拍了拍胸膛,嘿嘿笑道:“哪是什么甜言蜜语,我从小就不会说甜言蜜语,都是我的心里话。我还是和苏姑娘你熟一点,毕竟住在一起那么久,我还给你煎药,替你疗伤。”
“其实姜姑娘也是为好姑娘,要不是她帮忙,我们可能已经死在梅雾城了。”
听沈况提起两人之间以前的那些旖旎事,苏瑶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绯红。她自然不是妒忌姜凝,她将沈况当作好朋友,自然希望从沈况口中听到自己的好话,这会儿沈况说完她也算如了愿。
回过神来,苏瑶才发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生气。
此刻,两人都已卸下了面具。
苏瑶看着沈况昏昏沉沉的模样,嫣然一笑。她抬起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缓缓放在了沈况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
眼睛已经睁不开的沈况只觉得脸颊上有一只柔滑的手覆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抓住那只带着微微香气的手开心的笑了。
苏瑶看着沈况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抽回去,就那样任由沈况握住。
烛火里,不知何时,两行清泪从苏瑶眼角滑落。苏瑶轻声呢喃,对不起。
不过这一切,已经睡去了的沈况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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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过后,又是如火的盛夏骄阳。
昨夜宿醉,所以第二天沈况和林重山都起的很晚。
沈况摇晃着晕沉的脑袋起床的时候,发现苏瑶已经早早起了床。当下,她正坐在桌边抄写着东西。
因为船上无聊,苏瑶又深居简出,所以抄写就成了她打发时间的趣事。
沈况见到那些诗词文章,虽不至于头疼,但也够他喝一壶了。还是那句话,舞蹈弄剑的他在行,看这些诗词文章,那就是在折磨他。
沈况下了床后,先是坐在床边缓了缓。他已经全然忘记昨夜醉酒之后的事了,所以猜到多半苏瑶废了些力气。
沈况坐在床边望向苏瑶,带着歉意开口道:“昨晚我喝醉了,苏姑娘麻烦你了。”
沈况方才醒来,苏瑶知道,不过直到沈况此时开口她才第一次抬头看了看沈况。沈况说完,苏瑶嗯了一声,没什么太多的回复,之后便又继续低头抄写了。
沈况看到苏瑶平淡到近乎冷漠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尽力回想是不是他昨晚喝醉了对苏姑娘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所以她现在在生气。又或者是自己吐了一地,害的苏姑娘打扫了很久。
念及此,沈况便连忙走到桌边坐下,神色焦急道:“苏姑娘,若是我昨夜喝醉酒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歉。”
苏瑶闻言,停下手中抄写动作,看向沈况,而后不冷不热地道:“姜少侠怎么会对我们这种小女子做什么呢?要做也是对你家姜凝姜姑娘,她小楼里的卧房想必柔软香醇的很。”
说完,苏瑶还不忘补了一句:“是不是啊,姜少侠!”
最后三字,咬的极为清晰。
苏瑶说完,沈况就知道是他昨晚酒喝多说了胡话。本来还在笑重山叔酒后吐真言,却没想到自己和重山叔一样。
沈况暗自给了自己一巴掌,而后苦着脸瞥了苏瑶一眼道:“苏姑娘,我和姜姑娘之间的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能想到哪里去?姜少侠都是楼外楼姜氏的姑爷了,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苏瑶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她瞧见沈况好似犯了错的模样,心中便觉得好笑。片刻后,见沈况没有搭话她又故作没好气地道:“你们之间的事,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你若想解释我也不会听。”
说着,苏瑶便装模作样的拿着纸笔,换了个方向抄写。
沈况依旧苦着脸,想着下回决计不能再喝酒了,两人也就这样默默无言了半晌。
良久无言后,或许是苏瑶觉得不该再逗沈况了,于是偏过头看着他笑道:“你傻不傻,我与你开玩笑的你都看不出来吗?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我干嘛要为你与姜凝的事生气呢?”
虽然苏瑶说这些话的时候在笑,但沈况总觉得听上去怪怪的,苏瑶表情也怪怪的,但至于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本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沈况也就笑了笑权当揭过去了。
“姜问女侠大人有大量,豪气。”
苏瑶白了他一眼:“赶紧洗漱一番出去看看今日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我们虽然在逃命但也是得人庇护,你好意思什么事都不做吗?”
沈况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模样与昨夜如出一辙:“还是姜女侠想的周到。”
一番洗漱过后,带好面具背好剑,沈况便出了房间。
直到沈况离开时,苏瑶才再次抬头望向了他的背影,昨夜之事已随清风远去。
出了房间不久,沈况便看到同样晕头转向的林重山也走了出来,沈况看到林重山就会想起昨夜他的那些荤话。
当下船舱里,周遭有些人昨夜是听到了的,所以这会儿看到林重山,便有人笑着打趣道:“重山叔,烟翠楼的小红姑娘手到底有多滑啊!”
一人说完,众人哄笑。
林重山一听那小兔崽子的话,就知道是自己昨晚酒后失言了。不过他一点也不扭捏,挥挥手让那群小崽子一边去,挥手时还不忘故作老成道:“男人之间的事你们这些雏鸟哪能懂?”
林重山瞧见沈况后笑道:“姜兄弟,让你看笑话了。”
沈况也哈哈一笑:“重山叔真性情,小姜我佩服还来不及呢!”
林重山觉得沈况的马匹话很真实,便也跟着哈哈大笑道:“咱们都是江湖人,姜兄弟懂得。”
两位隔着辈分的好兄弟一次宿醉后,关系也越发熟络了。林重山又谢了沈况的点播以及传授功法之恩后就笑着先离开了,说是饿极了。
离开前,他还让沈况等会儿与他一起去见大小姐。
因为船再行一日就要到那佣狼帮的地界了,那伙人比少楼会的更难缠。虽然先前已有银钱打点,但路过之时还是得去见一见,讲些礼数。
其中症结原因,沈况倒也能猜到一二,所以笑着应下了。
自从离开梅雾城之后,往日里练剑的习惯沈况也荒废了,至于当下的境地就更由不得他拔剑了。
关于他背上包着麻布一直背着的幽牙剑,沈况从不轻易拔剑。姜凝认出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所以在沈况心里,幽牙剑就和他的性命一样,轻易不能拿出来。
不过,虽然不能出剑,但在船上依旧不妨碍他是一名潇洒的剑客。
船头甲板上,几名年轻护卫正在练拳。一群人见沈况走来,便是眼前人比他们还小些,但一众年轻护卫依然恭敬地问候了句姜少侠。
沈况笑着抱拳回礼,他看了看这些人的拳形拳意,又顺便指点纠正了几人后就离开了,没有妨碍他们继续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