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义重生以来第一次发脾气。
确实气急了,他全程都在为众人着想,以电影改编权为筹码,争取话语权,维护大家的权益和潜在的演出机会。
还是那句话,没有话语权谈什么合作?不平等的合作,最后只能沦为被欺压、被忽视、被掠夺的一方,连个诉苦的人都找不到。
我为你们争取权益,你们还来怪我?有没有良心?
那句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伙伴,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当前,什么都靠不住。
……
凌晨,寂静寥落的大街上,周义敞着长款羽绒服大步走着,偶有独行的汽车裹挟起寒风,像刀子般刮过周义的脸颊,撕扯着他的衣服。
他努力调整心情。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话剧演员与戏子也并无区别。不应该对他们给予厚望。即便上一世的开心麻花也逃不脱争名夺利吧?
这样想着,烦躁的情绪渐渐被寒风带走。
“把拉链拉上吧,多冷?”孟夕阳从后面快步追上周义,温柔地提醒他。
周义不理睬,继续大步前行。
“你别生气了,快过年了,高兴一点嘛。”孟夕阳索性拉住周义的胳膊摇了摇,撒娇哄周义开心。然后又突然拉住周义,霸道地说道:“停!”
周义看看她,无动于衷。
“把拉链拉上!”孟夕阳索性蹲下来,帮着周义拉拉链。
天冷,她小手冻得麻木,拉了几次都没拉好,肩头的挎包也滑到地上。
周义心中一暖,摸摸她的头。孟夕阳抬头笑了笑,“不生气了哦?”
“不生气了,不过你最好麻利点儿,被人家看到了还以为咱俩当街干什么呢?”
“讨厌!”
孟夕阳终于帮周义拉好拉链,把滑落的包捡起来重新挎好,顺势挎住了周义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贴心地问道:
“你们在房间里都谈了些什么呀?为什么他们都气走了?”
周义就把事情经过讲了。最后分析道:
“今天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很蹊跷。据我推测,黄小新和王小敏根本不是来看我们的,也不是来谈合作的,他们要巧取豪夺。
“他们看《夏洛特烦恼》话剧火爆,就想把剧本买断,据为己有。然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跟我那演戏。至于是否拍摄电影、什么时候拍摄,根本不着急,也压根就没有规划和安排。
“这就像开发商收储土地一样,先囤起来,不着急开发,在那儿放着就会升值。转手一卖,就能赚上一大笔钱。
“我能当冤大头吗?索性狮子大开口,直接开价1000万,想吓退他们。
“他们看我不上当,就顺势说合作拍电影,让我当编剧、助理导演,还让老米投资当出品方。
“表面上看,这是个机会,但实际上是个坑。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话剧社,他们是大电影公司的大导演、大制片人,身边有大量优质的编剧、优秀的演员、雄厚的资金,地位悬殊,能平等合作吗?
“举个例子,你让家乐福跟小区门口的小卖铺达成‘战略协议’、‘合作共赢’,合作个屁啊,你还指望着小卖铺的老板去家乐福当个副总?怎么可能呢?
“所以,他们找我们合作只有一种目的,还是为了抢剧本。
“话剧社的这帮傻子,还指望着水到渠成地出演电影版的角色,飞黄腾达,改变命运。屁,人家能用我们的人吗?
“黄小新当面就说漏嘴了,他的原话是,‘也可以从话剧社挑几个演在电影版的《夏洛》里演几个小角色。’
“你听听,‘也可以’,态度傲娇,像是恩赐和施舍。当面都这么说,进了片场之后我们还能插上话吗?
“所以我才进一步提出苛刻的要求,说我要当导演,演员我来定,用谁不用谁我说了算,而且要在协议中明确下来。
“说到底,我这么做就是要对话剧社的大家负责,只有让我掌握了话语权,才能让大家各演各的角色。
“结果,我一说这个就把黄小新和王小敏惹毛了,拿不到编剧权、又没有导演权,还不能用他们的演员,他们能愿意吗?自然就谈崩了。”
孟夕阳共情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生气?你自始至终都在为大家着想,他们却反过来怪你为了钱挡了大家的路、耽误了他们的前程,换我我比你更生气!我们都应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着想。你放心,我等会就给大家群发一条短息,说明真实情况。”
“无所谓”,周义说,“他们怎么想的我根本不在乎。铁打的剧社,流水的演员,只要有我在,话剧社离了谁都行。
“我再给你透个底,话剧社现有演员,大多并不是我心目中各个角色的样子,完全可以替代。将来时机成熟,我甚至想要主动换掉他们。今天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那我是不是你心目中‘马冬梅’的样子?”孟夕阳惊讶地问。
“想听实话吗?”
“当然要听实话。”
“不是”,周义摇头说道,“我心目中的马冬梅要比你彪,比你虎,比你要壮实得多,要大大咧咧。不过你是演技派,明明是个温婉明媚的小姑娘,愣是让你给演出了马冬梅彪不呼的那种劲儿。
“唯一让人爱恨交加的是,你这么漂亮,在剧中那么追求夏洛,夏洛是个瞎子吗,偏偏不喜欢你?”
孟夕阳噗嗤笑了一下,透着小得意:“我就当你是夸我了。不过我关心的是,等你碰到更合适的,会不会把我也给换掉?”
“有这种想法。”周义说。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其实你更适合演秋雅,不管是容貌、身材,都像是国民初恋。有机会的话,我让你演秋雅试试,体验一下被我追的感觉。”
“真的?什么时候?”
“下一个马冬梅替代你的时候。”
“其实追我不一定非要在话剧里。”
“什么?”
“没什么,到家了。”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晚,晚安。”孟夕阳推开小院门,挥了挥手。路灯斜照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别有一种妩媚。
“呵呵,晚安。”周义也只好挥挥手。
“等等。”孟夕阳却又突然叫住了周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