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周义所料,当天晚上,开心米花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就接到程好的电话。
程好说,“……思来想去,我并不适合循规蹈矩、一眼望到头的体制内生活,更喜欢年轻人扎堆、创作环境更加自由跳脱的开心米花。
“而且我太喜欢天马行空的《夏洛特烦恼》了,如果你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愿意来尝试一下秋雅这个角色。”
办公室工作人员让程好等消息,随即兴高采烈地去到排练厅,告知周义和孟夕阳等人。孟夕阳相当意外:“周义,真被你猜对了。”
周义云淡风轻:“不是猜,我只是看透了小小的人性而已。”
“嘁,瞧把你能的,还‘小小的人性’!”
周义当即让人给程好打电话,把她连夜叫来排练。
时间不等人,多一点排练时间,演出效果就会好一点。
一个小时后,程好赶来话剧社。她穿着一件火红色的羽绒服,毛绒绒的帽子围着小脸儿,把她那张原本就很精致的小脸衬托得更加妩媚动人。
剧社里的男人们都看傻了。尤其大个子夏商周,差点流口水:“比花萍还漂亮。”
“师兄好,大家好。”
程好启齿一笑,先跟周义打了声招呼,又冲众人挥挥手。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回应“你好”“你好”。
有人扭头望向孟夕阳,下意识拿她跟孟夕阳比较。或许是看惯了的缘故,连孟夕阳都被程好在气质上压了三分。
程好脱掉羽绒服挂好,里面穿了一条英伦范儿的衬衣,下面穿着白色长裤,别有一番英气。
程好当众做了自我介绍,周义代表话剧社做简短致辞,欢迎程好的加入。随后让人将打印好的剧本交给她,大家要连夜陪着她围读剧本,帮助她解构剧情、熟悉人物关系。
围读剧本,程好很聪明,表演天赋强于花萍,接受能力很强。
晚上11点,一轮围读结束,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孟夕阳等着周义同路回家。程好却又叫住周义,试探着问道:“不好意思师兄,能不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再帮我梳理一下秋雅这个人物,我总觉得抓不住重点。”
难得她好学,周义很欣慰:“没问题。”
于是打发孟夕阳:“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孟夕阳一肚子狐疑。想留下来,又没有理由,只得一个人悻悻地走了。
程好指了指孟夕阳离去的方向,诧异地问周义:“原来你俩在谈恋爱?”
“没有”,周义说,“租的房子挨着,都在通宝街坊那边,所以经常一路回家。”
“是我误会了。不过你俩挺合适的,郎才女貌,而且她好像喜欢你。”
周义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别当演员了,当狗仔队去吧。”
程好掩着嘴笑起来,笑起来的时候真是璀璨生辉。怪不得不久的将来,她能出演粉红女郎万人迷。
进入正题,程好讨教“秋雅”这个人物,周义反问她:“既然你看过话剧,刚才也读了剧本,你认为秋雅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好想了想:“怎么说呢,她就像个工具人。明明是个主角,推动剧情上却没有她的事儿。台词也没有爆点,包袱都不出在她的身上,从一部搞笑的话剧来说,存在感很低。”
周义点头:“没错,不过秋雅这个角色,对演技要求很高。从演技的层面来说,她比其他任何一个角色都复杂,不同的时期表现出不同的状态,所以,你的演出任务其实很重、表演压力很大,千万重视起来。这个角色要是垮掉,整部话剧也就都垮了。”
“是吗?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周义说,“比你想象中还要重要。先说学生时代的秋雅,被老师美赞时的娇羞,被夏洛强吻时的嗔怒,被袁华表白时的青涩,被马冬梅安慰后的纯真,需要你呈现出不同的表演状态,准确表达各种情绪。
“后来秋雅被夏洛整蛊,又收获表白,你要表现出她的那种怦然心动;
“她对夏洛说,‘男人又老又丑不可怕,关键是要有才华,而且你特别有才华’,这个时候你要表现出她的那种纯真朴实;
“秋雅拒绝袁华表白时,你一句‘我怕夏洛误会’,必须表现出她的那种淡然与坚毅。
“除此之外,秋雅身上还有日渐膨胀的野心、控制夏洛时那种虚荣,总之,秋雅是这部话剧里最难拿捏的角色,要让一个鲜活、鲜实的‘国民初恋’跃然舞台,成为助燃《夏洛》,勾起观众情感共鸣、心理共振的动力之泉,难度不小,你还得好好揣摩这个人物。”
“哇,师兄你好厉害,没想到你对人物理解这么深刻。”程好好想给周义鼓鼓掌,眼神里闪着崇拜的光。
其实,程好一开始对周义的能力和才华有所质疑,毕竟太年轻了,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从围读剧本开始,就慢慢打消了疑虑。
刚才这番剖析说下来,程好对周义近乎仰慕,周义不光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才华也如大海般渊博。比学校里专业的表演课老师一点都不差。
周义笑了:“废话,剧本是我写的,我又是导演,理解人物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要盲目崇拜。
“对了,前两轮演出我们录了相,刻了两张盘,你拿回去看看,揣摩一下花萍师姐的表演。虽然她的表演还有提升空间,但情绪表达基本到位,你可以参考一下。”
周义把刻好的碟片找来,交给程好,程好再次道谢。
程好本想先陪周义走回通宝街坊,然后再打车离开。
出了门却瞟见不远处“藏”着孟夕阳,程好识趣地就装作没看见,打车离开了。
周义锁上门,也发现了孟夕阳。
她“躲”在大门外不远处路灯照不到的树影里。形单影只,在寒风中搓手取暖。
“哎,孟夕阳,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
“等我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这么冷,找罪受?”
“不是你打发我走的吗?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怕碍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帮她梳理人物,你想多了吧?”
“不是我想多了,是你想少了。表面上看,人家是想让你帮她梳理人物,实际上用意深着呢,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探一探你对她有没有意思,也探一探她有没有情敌。说白了吧,她可能喜欢你。”
“不可能吧?”周义听得一愣一愣的,“正常的同事关系被你说的像特务。”
孟夕阳讥笑道:“我也就随便一说,你紧张什么?”
周义气笑了:“我紧张了吗?倒是你,明明说要走,却在这里等我,你才紧张吧?是不是怕我有了新欢,你会失宠?”
“新欢?失宠?你是皇帝啊?”
“那你为什么没走?”
“铜钱街那段路上的路灯坏了,很黑,我需要个保镖。”孟夕阳欲盖弥彰地掩饰着。
“好吧好吧,我信!走,回家,别说当保镖,当保姆都行,伺候你吃饭洗澡、脱衣服睡觉。”
“去,流氓!”
天气冷,两个人最近都没有骑自行车,徒步返回住地。周义耍流氓,摸了摸孟夕阳的头,顺势将手臂滑到孟夕阳的肩上。
孟夕阳的身子一震,却并没有推开周义。
周义顺势拢着她并肩回家,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缩短、再拉长。
走着走着,周义凑上去亲吻孟夕阳,孟夕阳惊叫着推开他,又追打他,在寂静寥落的街道上留下一串笑声。
回到住地,周义想要跟着孟夕阳回家,被孟夕阳推开。
她不是花萍那样随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