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信陵坊就在大相国寺边上,这一代若是放钱给别人使,也只有大相国寺的“福寿钱”,算是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

只是自己在上清宫门口列举的“佛门十恶”好似并未对人家造成什么影响。

而大多数的读书人在谴责一番之后,便也没有了后续,显然该进行的生活还要继续,福寿钱并没有因为叶安的口诛趣÷阁伐而消失,因为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大相国寺又没逼着人家借钱不是?

叶安虽然有钱,但却不会借给张寡妇,不是因为小气,而是因为张寡妇不愿接受,这个妇人情愿用自己的的身体来从叶安这里赚钱,也不愿从他这里得到借款。

即便是叶安承诺不收例钱,人家也根本不考虑,称借了叶安的钱后,就没脸在这信陵坊待下去了。

作为“钱头子”的葛三叔只是微微一叹,也劝阻叶安借钱给张寡妇的行为。

“这是人家最后的体面,侯爷还是莫要坚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借了福寿钱,就要还清才好,便是自己家的事情,再向侯爷伸手便是说不过去的,张家在信陵坊多年,药材铺面也是一项仁义。”

叶安开始不理解这种行为,都快被人逼得去做暗门子为娼了,居然还要顾及体面,这哪里来的体面啊!

但看着张寡妇以及葛三叔坚定的眼神,叶安渐渐明白,他们所坚持的是作为小民的最后尊严,即便是山穷水尽也不能被人瞧不起。

没有任何交集与付出,平白的怎生向叶安这位开国侯借钱使?

“咣当”一声,葛三叔的家大门就被人给推开,连敲门的步骤都省去了,显然来者不善,作为信陵坊的“钱头子”和信陵坊的坊吏,葛三叔家的大门在白天是几乎不锁的。

于是叶安便瞧见了一座“肉山”,好家伙……难怪叫“肉山佛”,这一身的肥肉用手一掐便能出半斤油水吧?

“张家娘子你还算是明事理,知晓到葛家等着,怎么今日该还钱了吧?否则佛爷都不会饶了你!”

肉山佛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瘦小干巴的模样再配上一个光头,着实不像一个和尚,反倒像是充满了市侩气的商贾。

叶安把自己带来的酒菜放在了石桌上开始布菜,这两日萱儿忙着府宅的缝缝补补,铁牛忙着洒扫,王帮在酒馆忙碌分身乏术。

正准备寻葛三叔在信陵坊附近雇个管事和从人,未曾想撞见了张寡妇家的事。

也好,就当是在休沐的时候当作消遣了,别人敬大相国寺几分,叶安可不吃这一套,连空空和尚都可以直接怼的人,还怕这俩个小杂碎?

在叶安看来,肉山佛和干巴僧人根本就不算是和尚,只是大相国寺为了放福寿钱的打手和账房先生。

浓烈的酒香吸引了肉山佛以及干巴僧人。

在他们眼中,一身短襟的叶安不过是信陵坊中的某家少年,出现在葛家怕是也因为什么琐事,甚至也是要向大相国寺借贷福寿钱。

瞧见他风轻云淡的倒酒,饮酒,以及石桌上的各种从未见过的珍馐,并不言语的肉山佛挪动庞大的身躯上前,随手抓起叶安进行烹制的烤鸡就要放入口中。

葛三叔连连惊叫:“肉山佛,不可无礼!”

但叶安却冲着他微微摇头,并且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干巴僧人根本不在意这些,看着肉山佛大快朵颐的吃鸡,反而拿起酒盏就喝。

浓烈的酒香伴随着炙热的酒液穿肠过肚,让他想起了大相国寺边上顾客盈门的酒馆。

叶安的酒馆没有别的名字,只在招牌上以“酒馆”二字为名,简单易懂。

“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能有相国寺酒馆的美酒,怎么来了葛家也是为了借钱度日?之前没见过你?”

叶安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道:“你不该糟蹋我带来的酒菜。”

寻常都是自己欺辱别人,干巴僧人看了看边上大吃二喝的肉山佛,冷笑着抓起一把蛋黄菘菜放入口中,手中的油腻随手就打算擦在叶安的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却被叶安闪电般的捉住,这一下如同毒蛇吐信,抓着他的拇指方向一掰,瘦弱的干巴僧人便惨叫连连。

“贼厮快快松手!你可知…………嗷!”

“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这桌酒菜多少钱?你可知空空大和尚在我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

呼啸声转瞬即止,伸手一提便把干巴僧人拉到面前,肉山佛砂锅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干巴僧人的脸上。

酒菜的残渣带着三颗白牙从干巴僧人的嘴中吐出,喷在了好好的一桌酒菜上。

“两位长老不可无礼,这位乃是刚刚搬到信陵坊的云中郡侯!”

捂着嘴巴的干巴僧人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的看着叶安,边上的肉山佛也立刻住手,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居然是位朝廷敕封的开国侯?!

“没头脑,不高兴,你们两既毁了我的酒宴,就该好生偿还,我收你们十贯钱不算多吧?”

“十贯钱?!侯爷这也太过不公了吧?”

干巴僧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翻身就从地上起了身,看着桌上的酒菜,用谄媚的笑容低声下气道:“您既然与空空大师相熟,如何会刁难我等……”

叶安笑了笑:“若是你去问空空和尚,他一定让你离我远远的!少啰嗦,给钱走人,否则我便去往大相国寺去!”

软硬不行,那就只能耍无赖了,当然在他们看来也是叶安耍赖在前,想用这一桌酒菜讹人。

干巴和尚猛然笑道:“既然堂堂开国侯为张家娘子说项,那我等便走,可张家娘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的账慢慢算!”

张寡妇大惊失色,这样的威胁可要比什么都可怕,尤其是干巴僧人一直盯着她的孩子看,更让她惊惧道:“佛爷恕罪,非是奴家要得罪二位,只是家中周转不开,还请宽限几日!”

干巴僧人看了叶安一眼:“这位侯爷替你出头了,宽限是自然的,我等小僧岂敢得罪云中郡侯呢?若是想要一趣÷阁勾销,那还要把我这兄弟二人伺候好了才是……”

张寡妇的眼睛往肉山佛的身上瞟了瞟,立刻绝望道:“这不要了奴家的性命?!”

乒乓……、

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葛三叔牙酸的抽搐着嘴角,一个劲的吸着凉气,叶安居然把一盆热汤扣在了干巴僧人的头顶上,滚烫的汤水顺着他的脑瓜流进了宽大的袈裟,烫的他乌拉乱叫。

而肉山佛更是凄惨,食盒中保暖的小碳盆扣在他的脑袋上,烫的他在原地蹦跳,仿佛是一只跳舞的大白猪。

“尼玛,还在这哔哔!不高兴,谁让你说话了?没头脑谁让你走了?谁让你们无视本侯的存在的?”

一时间叶安从一个翩翩少年郎,文雅的侯爷,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化身成了暴虐成性的野兽。

随手抄起桌上的锅碗瓢盆便对着胖瘦俩个和尚左右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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