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自己行为而后悔的人,拒绝便拒绝了,现在忍受不了王渊的态度,将来也不会忍受的下去。

礼贤下士的人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了高位上,他的礼是垂怜,他的下是恩赐,从来都是这样不会改变。

就如同叶安看待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样,在王渊眼中所有人都被划分成了高低贵贱,求学的叶安不认为自己会被王渊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虽然拒绝了王渊,但并没有得罪他,只是对他高高在上的态度表示不满,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便是“君子不拘于小节”,若是他把这件事挂记在心,便是气量狭小,传出去名声也就不好了。

文人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像是爱惜羽毛,反倒是叶安这种拒绝让人刮目相看,玄诚子便是对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的举动表示了极大的赞赏。

相比之前的拜师礼,宣读圣旨这件事就要简单的多,香案摆上之后,没有那么多的礼节,老道,叶安两人只是对着圣旨躬身行礼便完事了,而行礼之后,王温便宣布了旨意,内容很简单,要老道速速前往京师,皇帝召见。

想要远行就需要牛车代步,而牛车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购买的,要么你家资颇丰,自己出钱购牛买车,要么只能靠双腿前进。

而最让叶安佩服的是这个时代的递驿制度,完全分开的邮驿和倌驿,一个为往来文书,诏令服务,一个为往来人员服务。

不光是系统的分离,连驿站都是分开的,这样做最大的好处便是保证邮路通畅不会断绝,即便是邮驿中断,也可调用馆驿为机要服务,最大程度上的保障了消息的通畅性。

对于东去京师这种事情老道并不上心,因为距离不算特别远,所以赶路之事并不着急,他声称要把王大官人家的事情了解再上路,人无信不立。

叶安颇为鄙夷的望着大言不惭的老道,什么人无信不立,不过是他为了拖延时间而故意为之。

得道高人的架子重要大一些,皇帝这边召见,你便急急忙忙的赶去,哪还有得道高人的样子?

叶安觉得老道已经把心理学玩的相当出色,尤其是销售心理学…………

官道一般的百姓出行也可使用,不光官道,便是驿道也可以。

在这个时代官道,驿道四通八达,纵横于郊野都鄙之间,二十里有歇马亭,六十里有馆,松阳驿便是倌驿也是邮驿,寻常人不得进入倌驿歇息只有持驿券才能使用。

显然这些倌驿相当于后世政府机关的招待所,只不过这些招待所不对外开放,唯一凭证便是需要持有驿券。

老道自然是有驿券的,并且还有很多,都是从阳城县县衙拿来的,本就是入京面圣,又有王温备注自然没有问题。

松阳驿的铺兵已经给老道和叶安准备了饭食,倌驿其实就是一座城外的一处小庄子,庄子里面有个大牲口棚,五头牛,四头驴,两匹马就拴在牲口棚中。

叶安在边上看着倌驿中的劳役给牲口棚子中的食槽,水槽中加上草料和清水,这些牲口已经被人类驯化的无比温顺,也知道只要自己为人类服务就会得到伺候。

别看这些牛马好似失去自由,可事实上他们比很多人都要获得舒坦,在阳城县中叶安便瞧见许多乞丐,这些乞丐的生活完全是靠城中百姓的善良去及维持。

相比后世要钱的那种乞讨者,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乞丐,有口残羹剩饭吃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牛马被伺候的很好,这是倌驿的职责和使命,每年阳城县的县衙都会来检查这些牲口的状况,而这也是倌驿的主要考核标准。

只不过叶安看着眼前的大牯牛有些伤神,牛性情温顺力大耐久,但速度慢啊!

倌驿和邮驿不同,倌驿可以招待官员,而邮驿只负责传送文书,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老驿丞不是第一次见到玄诚子,笑眯眯的叉手唱诺道:“老神仙来了?这是去哪?我老崔伺候的牲口您放心,自是没话说的!”

玄诚子瞅了一眼牲口棚后老神在在的说道:“东去京师。”

叶安不断的向边上的老道发问,他需要获取更多这个时代的知识,只有知识储备足够他才能融入这个时代。

老道显然是个好老师,他在文道上不能给叶安太多的帮助,但在这些生活常识上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倌驿中的这些牛都是有户籍的驿牛,至于马想都别想,驿马是松阳驿中最金贵的东西!驿券由枢密院发给。传递文书则有递铺,每十八或二十里、二十五里置一铺。递铺有步递、马递、急脚递和金字牌急脚递之别。”

玄诚子盯着叶安看了一会:“你小子莫不是真的打算游学天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游学之苦堪比脱胎换骨,有人客死他乡,有人才学练达,你可要想好了!”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徒儿觉得知道的多一些总没有坏处。”

玄诚子瞧见叶安的模样就知道他口不对心,无奈的摇头后高声叫道:“老崔!老崔!你且来说说这邮驿,倌驿之别!我这徒弟没出过远门好奇的很!”

老崔擦了擦手上的草屑,鄙夷的冲着那些懒洋洋的铺兵啐了一口,便立刻换上满是服务性质的笑容走了过来,这让叶安想起后世的大堂经理之类。

“小神仙您可算问对人了,别小看邮驿,咱们这松阳驿既是邮驿又是倌驿,归兵部执掌,规约条令、人调、递马一应俱全。

但咱们的上头还有枢密院,驿马的发放、颁布驿递的凭信符牌。这两个衙门互相制约,不得擅自专权…………”

老崔说着说着便打顿而老道却毫不在意的接着道:“这办处置之法和朝廷对军队将领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一个道理。”

“老神仙说的在理,小的就想不出其中的关窍来!”

老崔满满的求生欲让叶安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老崔你见识多咧!这些铺兵是怎么了?”

老崔的脸色变了变忙到:“这些腌臜货您就不要问了,他们天生的贱骨头罢了,有事不好好做,整天便想没找落的事情,还躲懒!”

即便是被老崔大声呵斥,这些铺兵也只是微微抬头便不再说话,显然人家已经不在乎了。

其中一个汉子瞪了叶安一眼,显然是责怪他的多嘴让自己招来喝骂,但叶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鄙夷……

这就很奇怪了,为何一个倌驿中的铺兵会鄙夷自己?

走到他的跟前,叶安蹲下身子问到:“哎!你这汉子好生瞪我作甚?”

“铁二快点给小神仙赔礼,就你这性子我能救你几回?!”

老崔说完便拉起叶安道:“小神仙有所不知,这铁家汉子路上耽搁了文书,被阳城县的县尉笞了二十杖人还没好利索,您高高手。”

“崔老头你也不要充好人,若是你给足了干粮,我也不会饿的发昏从马上摔下来,今年军中有比,我虽说是个厢军却也有入禁的本事!眼下被打伤了筋骨,如何入禁?!”

“你还埋怨上我了?!你可知我给的干粮都是别人的数倍,谁知道你一个人如何抵得上两三人的吃食,是不是又带回家中给你瘸腿老娘吃了?!”

那汉子不在说话,只是鼻子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气声,老崔眼神变了变,伸出三根手指道:“你三天可吃了一块饼子?!”

叶安甚至看见铁二的眼眶红的吓人,若是再用力些甚能瞪破眼角。

这不光是因为愤怒,还是在努力的忍住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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