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西服男子惊愕地抖了抖嘴角,为了掩饰其尴尬,脸上堆起笑容。

周安皱了皱眉头,反复打量眼前熊孩子,仿佛初次相见般,里边充斥深深的疑惑。

肉眼可见西服男子年纪轻轻,也许刚步入社会,称得上小青年。然而和周安相比,并未有太多差异,甚至他更加英姿勃发,凭什么这小子称呼他为叔叔,而称呼西服男子为哥哥。

这不合理!

“叔。”江天磊并未察觉称呼有异,周边有个伤心人,伸手指了指西服男子道:“这位哥哥一笑更难看了。”

“......”

周安恶狠狠瞪了眼熊孩子,你还说是吧?熊孩子真没眼力见。抬眼望向对方,此时才注意西服男子异乎寻常,失落的表情,忧伤至极,泛红的眼眶,似乎刚哭一场,有泪水划过胖胖脸庞的痕迹,显然西服男子抑郁寡欢。

也许熊孩子的话戳中忧伤之处,西服男子并未反驳,仍旧咧着嘴微笑,以笑容掩饰其悲戚,但那副笑容极为难看,仿佛经历过痛彻心扉的事,转头看向那奔流到海的河水。

周安弹了下江天磊脑门,熊孩子没礼貌。

熊孩子行为让周安对西服男子心生几分歉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我能坐一个吗?”

“当然!”西服男子从河边收回视线,轻声说道,“这又不是我私人的长椅。”

闻言后,周安径直坐在旁边,向后边玩耍的七月挥了挥手,示意其别跑太远,七月好似错意他的意思,迅速跑来,张大嘴巴,挥动尾巴,一副开心模样。

他一边抚摸蠢狗脑袋,安抚激动情绪,一边紧握江天磊的手,防止调皮捣蛋。

三人一狗间陷入沉默。

“我为我侄子感到抱歉。”

“是我应该道歉,情绪太激动。”西服男子表情稍微舒缓,平淡一笑,“让你笑话了,对不起。”

周安摆摆手:“没事!”

简单的礼貌性发言后,二人间再次沉默了下来,仅有河水流逝的声音,周安瞥了眼西服男子,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不了解前因后果,他不知晓如何安慰对方。

男人的眼泪非常珍贵,宛如黄金,天底下到底有何种大事能让一個男人为之落泪。

过多的话语只会令二人显得尴尬。

江天磊歪着头,看了看自己叔叔,又看了看西服男子,好奇得很,好似明白自个刚才惹祸了,也是沉默不语。

“你说,魔都这座城市是不是太无情?”西服男子忽然间开口,语气充斥着落寞,“无情得令人发冷、发寒。”

周安缓缓呼了口气,正儿八经地说道:“现在是冬天,你穿少了点。”

西服是能抵御冬季寒冷的,但那些都是做工优良、材质上乘的高档西服,其价值昂贵,眼前这男子的西服显然并非花了大价钱,自然能感受到冰冷和寒凉。

身边这熊孩子都一身羽绒服了,你还搁这超风度呢?

“呵呵。”西服男子笑了笑,嗓音略微沙哑低沉,“魔都这么大,繁华昌盛,熙熙攘攘,为什么容纳不下一个小小的我?我本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和努力能在这座城市扎根,然而难度却超乎想象。呵呵,当初幻想着努力拼搏,功成名就,扬名立万,衣锦还乡,哪知道混成这地步...”

魔都,东方明珠,东方巴黎,国际大都市,繁华、奢侈、热闹,一系列高大上标签贴于这座城市上边,是无数人梦想生活的地方,即便死后,依然渴望埋葬于魔都青浦福寿园。

这座城市的包容性吸引外来人口入住,然而有个恐怖的事实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外来口人买不起房,甚至稍微懒散点,能否独自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光鲜亮丽的外表由无数人血汗组成。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城市非常漂亮,但就像结婚娶媳妇那样,美丽的女生不适合绝大部分男人。

魔都不适合大部分人。

西服男子从小出生于农村,既无家庭背景,又没人脉资源,甚至连老天爷似乎也不太待见他,学习天赋欠缺,仅靠着穷得一无所有的努力,考上一本学校。

大学经历太多,见识太广,花花世界迷人眼,自小平凡的西服男子忽然有扎根魔都冲动,怀揣着梦想。

大学毕业后,西服男子便在魔都找了份工作,定居下来,平日为日常生活所奔波,然而魔都一直崇尚优胜劣汰的崇林法则,西服男子本是普通人,和别人相比,学历、能力、情商、背景、人脉资源,都相去悬殊。

踏入社会,仅靠努力已经不能让其实现价值与梦想。

由此,西服男子所产生的垂头丧气和惘然所失。

和煦日光缓缓洒满大地,为冬季的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周安缄口无言,安静地听着西服男子讲话,一点一滴诉说心里话,自觉担任倾听者。

有一说一,周安非常理解西服男子的感受,那种费劲心思而无所得的无助。

假如没有天降横财,他现在处境和眼前男生并未有太多差别,或者甚至更遭,因为和这男生相比,他更加懒惰,努力更是从未拥有过。

农村出生的孩子见过城市的繁华,谁又能抵抗得住花花世界的诱惑,即便蜗居大城市,仍旧趋之若鹜,随着时间流逝,农村孩子忽然间发现大城市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

遭受到大城市的排斥和伤痛后,农村孩子有种远离的冲动,可是在城市待久后的他们,和那熟悉的农村早已形成一种深深的隔阂,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的那一刻。

这便是,融不进的城市,回不去的乡村。

他们是城市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是乡村最陌生的熟人。

“滚!”周安一脚踹在七月小腿,蠢狗现在居然学会咬裤子了,语气不善地说道,“爬一边玩去。”

“汪汪汪!”

“你赶紧离家出走,走得越远越好。”

“汪汪汪!”

“嘿!你还赖上我了?蠢狗!”周安翻着白眼,为自家狗子的无耻所无语,低头看了看熊孩子,眼神灵动且清澈,对二人...一人一狗的交流很惊奇,捏了捏脸蛋说道,“带蠢狗一边玩去,别跑太远。”

“好的,叔!”闻言后,江天磊神采飞扬,声音提高几度。

“汪汪汪!”旁边的蠢狗瞬间炸毛,龇牙咧嘴,仿佛威胁着周安。

想它七月,尊贵的萨摩耶家族一员,自小深受人类喜爱,无论走到任何地方,都是人类心中的宝贝,那生活叫一个滋润,然而碰上江天磊这个小祖宗,那独有的魅力似乎消失殆尽,受尽屈辱和蹂躏。

“嘻嘻!”眼见蠢狗急麻了,周安笑嘻了,终于拿捏蠢狗一次。

还未等七月逃跑,熊孩子一把抱住其脑袋,从江天磊肌肉来看是使劲了的,随后翻了个身体,一下子坐到七月身上,那自信气质顿时油然而生,仿佛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一边紧握狗绳,一边拍着屁股,嘴里重复着‘驾驾驾’。

七月怀着无比忧伤的心情,带着熊孩子在这片区域跑来跑去。

此时它心中就一句话。

我是狗,不是马。

“你家萨摩耶挺有意思的。”西服男子好似渐渐回神,走出阴霾世界,望着远处玩耍的一人一狗,脸上不自觉浮现微笑。

“哎!”周安从七月身上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像个小孩似的,有时候真令人头疼。”

“幸福的头疼。”

“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

“我准备选个黄道吉日给那条蠢狗宰了,到时候请你吃狗肉火锅,狗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包你满意。”

“......”

也许西服男子为这番言论震惊,也许失落情绪还未消散,再次闭口不言,二人间环绕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这次并未沉默太久,西服男子率先打破僵硬的氛围,轻声说道:“抱歉,让你听那些烦心事,对不起。”

“没事!”周安耸了耸肩,一副轻松样子,“我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要是可以的话,你多说点,我爱听。”

“......”

也许这番话太直接,西服男子本来黝黑脸庞顿时变得通红,宛如关二爷,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平复心情,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本来有自杀念头的,一听你的话,突然间觉得这世界还是非常美好。”

“为什么自杀?”

“生活是一场炼狱,成年人生活是十八重炼狱,自杀也许是种解脱。”西服男子系上纽扣,挺了挺身子,稍微精神几分,“世间大多数人生来都是受罪,人生每个阶段都会遭遇不同种类的痛苦,学习、工作、养育、赡养,这世间太苦,太苦。”

“确实苦。”周安认同般点点头,摸着下巴,思忖道,“但......你打败数十亿竞争者,最终才降落到世上,你不止是一个人活着,身上还承担着比全世界更多人的希望。即便再苦,我觉得你应该走下去。”

一个人的降生,那便代表这个人在数十亿精子中的排名第一,既然成为第一名,那必定有其闪光点,永远别自卑和沮丧。

“很有趣的安慰,谢谢。”西服男子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抬眼看向周安,仔细打量一番,幽幽说道:“出生前是一场竞争,出生后又是一场比赛,然而出生后竞争更加激烈而不公平,我不像你一样,从小出生于有钱家庭,天然拥有一切。”

西服男子是个销售人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随便看一眼,自然便明白身旁这帅哥不简单,平凡而适身的衣物,简单而闪亮的手链,还有周身围绕的自信气质,仅凭这几点,已经超越他所接待的百分之九十的有钱人。

和眼前帅哥相比,他既不富有,又不帅气,身材更是天壤之别,心中不由的羡慕。

这种男人是西服男子一辈子所想到成就的,天之骄子、上帝宠爱的人。

真的艳羡。

“普通人活着是否是个错误?”西服男子轻声嘀咕着,忽而会心一笑,“当然,你不会理解我们普通人的烦恼。”

“我理解。”

“你不理解!”

“我理解!”周安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种,以严肃的语气沉声开口,“我也从小出生在农村,虽然说不上面朝黄土背朝天,但我真正了解这世界也是上大学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川省,来到魔都。”

顿了下,继续说道:“和你相比,莪承认是多了那么几分运气,老天爷多看几眼,然而——理解还是能做到的。”

理解是最简单的一种安慰方式。

“有人理解的感觉真好。”西服男子掏出一包香烟,递了一支给周安。

“谢谢,不会!”

“每天一支烟,快乐似神仙。你这么有钱,竟然不会吸烟,生活乐趣少了一大半啊。”西服男子并未强求,开玩笑着,本来为了礼貌想将香烟放到口袋中,也许实在太过烦恼,烟瘾上头,犹豫问道:“我能抽一支吗?”

“你自便。”周安并不在乎吸一两口二手烟。

香烟在某种程度上能让人们忘掉忧伤,尽管只是短时间的,但已经足够了。

西服男子嘴夹香烟,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大口,那香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随后缓缓吐了出来,考虑到身边坐着个不吸烟的有钱人,他转了下头,烟雾吐到另一边。

“真舒服啊。”西服男子闭上眼睛,仿佛沉醉于那美梦中,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少抽点,容易生病。”

“就得多抽,早点去死,免得受你们资本家的剥削。”西服男子向后靠去,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没了我们这些打工人,你们资本家就不能剥削我们。”

“......”

只要足够烂,谁都无法剥削。

鱼死网破,太狠了。

可惜只有鱼死,渔网依旧在围猎着鱼儿,并没有任何变化。

周安抽空看了看一旁玩耍的熊孩子和蠢狗,免得出什么差错,稍微有点问题,那可后悔莫及。

在阳光明媚的今天,本是个开心的日子,他现在怎么有点忧伤呢?

还得怪熊孩子,不做实践作业便没有出门一回事,不会受人白眼,也不会被熊孩子‘诈骗’,更不会遇见这个西服男子,心中泛起悲伤情绪。

当了‘一辈子’熊孩子,竟然有写作业的念头,找谁说理去。

MD,江明做人是真不行,自己儿子不带非要送到我家。

回头必须让他请我吃顿饭,弥补受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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