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只有一节晚自习,四十五分钟,谢应从上课铃响就在等下课。

他现在没什么心思做题,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移开,是宁眠拍摄的水杯照片,那会儿他递过去的时候还有大半杯,而图片里只剩下一丁点儿。

谢应勾唇,看了眼左上角的宁眠,她的水杯不是透明的。

因为是高三补课,宁瞻不来学校,宁眠也好跟司机今天不用专门来接她,但实际上就是为了能跟谢应偷偷过个节,她想得很简单,不用专门去做什么,两个人就吃一点儿饭,到处乱走一会儿,在门禁前回家。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谢应收拾好东西,班上的同学心照不宣,教室很快就没了人,宁眠把最后一本书装进书包里,谢应早就坐在靠门的桌子上,双腿懒懒地搭开,转头,带了笑意,看向宁眠。

他收到了宁眠给他的礼物,也是准备了给宁眠的礼物。

不过东西太多,都是陆续寄到清水苑的。

宁眠背好书包,抬眸,还没走到谢应旁边,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宁瞻,宁眠一时间不知所措,她都已经说过今天不需要来接她了。

宁瞻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尤其是睡醒以后,他又知道宁眠不让家里的司机接她,不动脑子他都知道原因。

还有群里,宁眠也进了群里。

宁瞻承认他想要宁眠开心又快乐,宁眠跟谢应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也确实会变好,但他没办法接受,宁眠今天晚上宁眠万一跟谢应如果接吻了,谢应就是在占宁眠的便宜,宁瞻不想谢应占这么大的便宜。

宁瞻故作镇静,解释:“姐,我路过,就在附近。”

宁眠不知道说什么:“嗯。”

“我不是故意要来的,就是想你们高三这会儿下课。”实际上已经在校门口蹲点一个小时的宁瞻小小地撒谎,“你们班的灯不是还没关,我就来看看。”

谢应瞥了他一眼。

宁瞻知道现在宁眠有恋爱脑的嫌疑,咽了咽口水,运用起了前几天的网上教学攻略:“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如果打扰到你们其实我可以一个人的。”

宁眠就受不了宁瞻这个,原本想让宁瞻先走的心思散了个没边。

谢应靠在一边,淡淡一笑:“没事儿,你跟我们一起吧。”

宁瞻小幅度地瞪了眼谢应,他是可以拉着宁眠回家的:“不用了,我怕你介意。”

“我不介意。”谢应好笑,有些事确实不太方便,但他也真的不想让宁眠为难,“我们又不做什么,就是一块儿去吃个火锅,上次你不是跟我说吗?你姐挺喜欢吃火锅的。”

宁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三个人一起出了教学楼,宁眠夹在两个人中间,虽然宁瞻对谢应表面上没了敌意,看起来和谐,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宁瞻走在宁眠旁边,余光一直盯着两个人的手。

很好,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小瞻。”谢应看了眼外边的天气,好不容易才放进去的围巾又重新拿了出来,“外边天冷,要不哥哥的围巾给你带一会儿?”

宁瞻就知道这个。

“这个围巾是你姐”

亲手织的还没说,谢应的胳膊就被宁眠拉住,宁眠摇摇头。

谢应笑了笑,还没有继续说,宁瞻也停住脚步,把书包转了过来,宁眠本来就奇怪,宁瞻今天不上课还故意带了个书包。

书包拉开,宁瞻揪出一条纯黑色的围巾。

这条围巾跟谢应的有点儿不一样,很粗糙,断断续续都有断针,极其不工整。

宁眠愣了下,立刻想换一个人抓。

“不用了,我也有围巾。”宁瞻三下五除二就把围巾绕到了脖子上,一层套一层,还专门多走了几步,想让谢应看清楚,“前几天我姐给我的,纯黑色的,好看吗?”

谢应挑了挑眉,莫名觉得这个颜色有点儿眼熟。

“我姐呢,什么事情都想着我,她从来没织过围巾,但因为我想要,她就给我了。”宁瞻合理掩盖是他非拿走的事情,继续,“虽然做工不太好,但多多少少是我姐的心意,你这条的质感一看就不是我姐织的。”

宁眠:“”

“说真的,你知道学校门口买毛线的阿姨吗?她店里都有好多条围巾呢,其中一条跟你这个好像呢。”宁瞻知道宁眠时间来不及,绕了好几家店,好不容易找到了店铺同款,特意拍的,他拿给谢应看,“就是这条,不过也是,我姐给我织完我的围巾,时间确实是不够了呢。”

宁瞻看了眼谢应的脸色,尾巴立马翘起来了,拍了拍自己的围巾:“唉,不知道我姐什么时候有空,你也能拥有一条你自己的围巾。”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宁眠觉得两个男人也可以。

三个人到了商场门口,大半条路都沉默着,宁眠都觉得尴尬,这一路,她起码有一半的时间都想带宁瞻先回家。

“女朋友,你怎么总这样啊?”趁着宁瞻去前边排号的功夫,谢应才有机会跟宁眠说几句话,“把亲手织的给弟弟,别人织的给?是不是之前情书也是,你的那份都是给别人的?”

宁眠脸蹭地红了。

那会儿她学了好久,一直都织不好,宁瞻忽然来她房间里,她还没把毛线藏好。

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宁瞻就是跟她说想要一条围巾,而且还说自己最近就喜欢黑色的,眼巴巴盯着她手上这条织坏了的围巾,才不过几句撒娇,宁眠真的扛不住了,纠结了二十分钟,宁眠答应宁瞻,围巾织好就给他。

要是知道宁瞻是为了给谢应看,宁眠就不给了。

宁眠只能反驳一个:“不是,我我没给别人写过情书。”

从来都是别人给她写的。

宁眠怕谢应吃醋,没补上这一句:“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写,你要吗?”

谢应愣了下,随即笑开。

宁眠的话太认真,谢应忽然想起宁瞻跟他说过,宁眠对于在意的人就是控制不住纵容,他只不过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宁眠就当成了重要的事情。

“围巾确实是织坏了,我不太会这个。”宁眠心虚地解释,“小瞻又一直想要,我就想后来时间实在来不及了,我又想送你礼物,她们说,如果送围巾的话就会”

有情人终成眷属,会一直在一起,宁眠想到这些话就觉得有点儿好笑,她对这些都不相信,唯独放到谢应身上又这么迷信。

只是偷偷看一眼,宁眠没再多解释。

谢应的心又软了。

宁瞻从前边排了号码出来,就感觉到了两个人的气氛转好。

才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他们要做什么,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三个人找了个座位,宁瞻这次也不怕尴尬,直接坐在了两个人之中,当了个巨大的电灯泡,脖子上的围巾确实有点儿热,宁瞻摘下来,还是拿在手上,甚至故意往谢应那边儿偏了偏,试图引起他的不爽。

宁眠之前就看出谢应因为这件事不太高兴,有些紧张,拉着宁瞻的手往过收了收:“小瞻,你把这个给姐姐吧,我给你放到书包里。”

宁瞻趁机又提:“我不要,我就要在手里拿着,这是你头一次织围巾送人。”

宁眠沉默了下,视线偏向谢应。

“这个围巾多有设计感,你看这里,还织了”宁瞻这会儿才展开,仔仔细细地看清,纯黑色的围巾,上边还加了一半的X,“这半边是什么意思?”

谢应瞥了眼,很自然:“是我名字的缩写。”

谢应是真没想挑衅,但宁瞻都问出来了,他不回答也不太好。

“你你怎么就知道是XY?我姐又没织完。万一是”宁瞻努力想憋出一个借口,结果发现没有一个有相近的可能,“算了,我不想说了。”

宁瞻又一次感觉到了被冷落。

宁瞻低头,攥紧手里的围巾,盯着上边没有拆完的白色,可能是因为着急给他织完,宁眠都没有拆干净,还留着要给谢应的证明。

这么多年,宁眠好像是只有他的,她事事为他考虑,件件以他为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是了。

谢应笑了笑,把他手里的围巾拿过来,把他原本的换了过去:“没事儿,小瞻,真没事儿,你带哥哥这一条,哥哥跟你换一下,这条也很不错的。”

宁眠心里一动,看向谢应。

谢应弯了弯唇角,抬手,摸了摸宁瞻的头:“真的,起码这条没有名字。”

宁眠:“”

宁瞻:“”

任谁都没想到谢应会说这句话,一顿饭吃完,宁瞻的脸色才勉强缓过来一点儿,他脖子上换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宁眠看宁瞻状态不太好,还想跟宁瞻一起回家。

打了辆车,宁瞻刚坐进去,谢应就关了车门。

宁眠一愣:“我得跟小瞻一起走。”

宁瞻坐在后座,面如死灰,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谢应敲了敲车窗,让司机把窗户摁下来一点儿,他知道宁眠家在什么方向,直接跟司机报了地址,又招了招手:“小瞻。”

宁瞻勉强抬起眼。

“哥哥带你姐去约个会,你不介意吧?”

宁眠转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宁瞻,在车门后边死命地拽了下谢应的手。

谢应知道宁瞻受到了冲击,但没想到都这么多次,宁瞻每次都能有新反应,笑了笑:“回家给哥哥和你姐发个消息,别让我们担心,放心,一会儿哥哥送你姐回去。”

宁眠眼看车就这么走了,宁瞻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没事儿,小瞻都不介意。”谢应是知道宁瞻现在大脑处理不了问题才问的,继续,“而且,前边我都收了你的礼物,我的礼物你就不想收一下?”

宁眠和谢应一块儿坐车到清水苑,下半年,谢应基本上没怎么安排过密集的排练,再加上宁眠搬走,来这里的次数也少了又少。

宁眠坐在车里,低头,盯着她的膝盖,其实她没有真的敢想谢应也会给她礼物。

她是有过期待,如果她把围巾送给了谢应,谢应会还一份什么样的礼物给她。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算有宁瞻在,宁眠就是在想这个问题,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等谢应把饭钱都付掉,宁眠就觉得大概这顿饭就是谢应给她的一份回礼。

毕竟,她并没有给谢应很贵重的礼物,她已经很知足了。

但谢应没有让她走。

两个人下了车,谢应让宁眠闭上眼,自然而然,谢应就牵住了她的手指。

另一只手被他堵在眼前,宁眠的视线一片漆黑,感知在此时才被无限放大,他握住她的手指,宁眠感觉到了她血管收缩又舒张,一点儿一点儿,铁门被推开,面前的单手松开,宁眠感觉到了眼皮传递而来的微弱的光线,而后,缓慢地睁开。

昏黄的光线下,原本堆着器材的台上是满满的礼物,整整十七件,都被包装完好。

“喜欢吗?”谢应侧过身,冲她在笑,“第一次过情人节,又没怎么送过女孩子礼物,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宁眠的视线还是呆的:“可就是一个情人节,我也只给了你一份。”

“我知道,那就怎么了?要是我从小认识你,我每个情人节都给你送,我从小就追你,这些只不过是补上了而已。”

宁眠愣了又愣。

她不是没感觉过别人会对她好,宁瞻和云初都对她很好,每年生日都会送她礼物,包括现在但同学,他们也都会互换礼物。

但也仅局限于互换。

她没有拥有过太多的东西,每一次给予也是相应的,在她的世界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她习惯了别人如何对她,她再以相同的态度对别人,一直保持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不想让自己太沉迷,也不想让自己太受伤。

如果谢应只是收了她这份礼物,不还也无所谓,还一份,宁眠也会觉得她好,可是谢应不仅仅只想要这些,他是在补足,那些他想要参与但却没有参与的时间。

宁眠咬紧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应带她坐到一边,随手拿过一份礼物,递给她:“拆开看看?”

宁眠垂眸,慢吞吞地撕开。

“我都忘了里边装了什么,让我看看。”谢应顺着视线看过去,了然,“陨石项链,是我送你十六岁的情人节礼物。”

“那会儿我跟家里面又闹翻一次,我妈把我塞进明德,开始还是翻.墙出来,有次逃课,我就一个人到处在学校乱转,操场,天台门口,艺体楼,都是我常去的地方,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废弃的女厕所吗?”谢应顿了下,笑道,“我被抓的严,没办法,还去过那儿躲着不上课。”

宁眠想起高一的时候,好多人都说那间女厕所闹鬼,当时还有好多人组织去探险。

有次,老师让她管理下那边儿,也不要让学生随便听信这些有的没的,她一个人孤身去了,是真的听到里边儿有音乐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一想到这里,宁眠也忍不住笑出声。

“后来,干脆不怎么来学校了,就在酒吧当驻唱,养活自己没什么问题,我们的头一首歌,说起来还挺好玩的,跟我小时候的回忆有关,当时有个人想买,但我没有卖。所以,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我还没办法送你太贵重的礼物,但是是在我能力范围里的最好。”

宁眠把项链拿出来,是陨石雕刻成的钢琴键盘。

手里捧着的项链被谢应拿了起来,谢应拍了下宁眠,让她转过去一点儿,陨石项链还有点儿冰,没有被手心的温度化热,就这么搭在了她的脖颈。

他的每一份礼物都是符合那会儿他能找到最好的东西,他把一切觉得可以给她的都给她。

被偏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仅仅是想象就让人觉得满足,从内到外的幸福,而他对她似乎一直如此,给予她的不只是爱,而是足够多的偏爱。

浪漫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就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场景,但宁眠是真的后悔了。

她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

自从跟谢应在一起以后,宁眠就不断的在想,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

如果,那会儿她进去了呢?

他们认识的时间会更早,是不是就更有机会,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彼此?

那个时候,她疲惫又不堪,是不是生命里总会多一个期盼?

似乎不需要谁再看谁的视线,宁眠已经感应到了,谢应到底想说什么。

她也是他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宁瞻:烦了-

明天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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