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宁眠跟宁瞻一块儿回宁家。
宁鸿德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藏着她,原因有二,一来家里人本身就知道她的存在,二来宁老爷子还挺喜欢她。
其中第二点占据主要地位。
“姐,前几天爸爸跟我聊成绩的时候,爷爷也听到了。”宁瞻坐在车里,喝了口矿泉水,小心道,“这次爷爷回去肯定会问你的,如果爷爷说了严重话,你也别生气。”
宁眠看了眼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放心,我跟爷爷解释过,就说你是最近状态不好,没提乐队的事儿。”宁瞻把瓶盖拧住,“你可千万别跟爷爷提,要知道这些,他肯定更生气。”
宁眠嗯了一声。
当时是她主动放弃音乐的,现在,她怎么也不能再提出来。
车辆行驶,宁眠转头,视线向外看去。
其实宁眠很清楚宁国伟为什么会喜欢她,成绩优越,聪明有天赋,没什么攻击性,性格也温顺,偶尔还会说两句讨巧的话,让人想讨厌都很难。
车外的光影流动,宁眠可以看到宁瞻的倒影。
想起了最重要的,她对宁家的家产没有什么兴趣,不会威胁到宁瞻的继承权。
宁家的老宅临近郊区,宁国伟上了年纪,基本上不再过多管理公司业务,但仍然持有公司五分之三的股权,选择这里无非是因为清净。
自打过年以后,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老宅,变化并不算大,除了院子里又新栽了几棵梧桐树,宁眠下了车,顿了顿,看见了正在修建枝叶的宁国伟。
载了树以后,他对这些树十分上心,每天都要来打理两下,此时正到了夏日尾巴,虽然近乎昏黄,但余热仍然未全消,老人家也是有心力在忙。
走过去,宁眠软声喊人:“爷爷,我来了。”
“回来了?”宁国伟并没回头,“跟小瞻一起吗?你们先去屋里呆会儿,我一会儿进去,这叶子才一上午没看,两片叶子就不好了。”
宁眠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没走:“我陪您剪吧。”
“好。”
可能是因为这次成绩不佳,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二十分钟,宁眠在脑袋里想了很多,甚至感觉到了刚才的话里应该有话,是他在点她。
院子里只剩下宁眠跟宁国伟两个人,宁眠站在一边儿给他递工具。
过了好一会儿,宁眠抿了下唇,还是决定主动交代:“爷爷。”
“嗯?”
“我这次没考好。”
宁国伟回头看她一眼,还没说话。
宁眠:“我不想找借口,确实因为自己太松懈,这个月没怎么上心,等下次月考,我会拿回第一的。”
宁国伟从一边儿的竹编家具上拿了杯茶,没有说她成绩这回事儿,相反,他提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缓声:“小眠,你不觉得自己太聪明吗?”
宁眠啊了一声,有点儿茫然:“什么?”
“太聪明,也太依赖自己的聪明。”宁国伟轻轻笑了下,“总是不等候时机,觉得先发制人一定会好。”
“”
宁眠跟宁国伟没再说太多的话,宁瞻就出来喊他们回去了,张阿姨已经做好晚饭。
张阿姨是宁家的老帮佣,做饭的手艺向来一绝,尤其一道上海红烧肉,好吃又正宗,宁眠非常喜欢。
宁眠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只是吃饭。
舀了勺米饭,话题不知道怎么就绕到宁眠身上,宋之凝不经意间把宁眠筷子上的红烧肉拨了下来,又亲自帮忙夹到她碗里,却在跟宁瞻说话,“昨天不让你听音乐,最近成绩都下滑了,还不注意。”
桌子上的气氛有些僵持,宁眠掀起眼皮,看了眼坐在她斜对面的宋之凝。
“到底是眠眠让人放心。”
宁眠没抬头,夹碎碗里的红烧肉,没说话。
“小瞻这孩子……唉。”她假意叹了口气,“不过成绩起起伏伏也正常些,这次你们年级的第一不也是倒数第一,这暑假过去,小孩儿进步空间能这么大。”
宁眠嗯了声:“他是挺厉害。”
碗里的红烧肉也不香了,宋之凝还在谈去哪儿给宁瞻找家庭辅导老师,因为这一番话,宁眠彻底没了胃口,晚饭很快结束。
宁瞻每个月都会在这里住下,而宁眠从来不会在这里住。
宁鸿德喊了司机把她先送回家,开车的是宁鸿德的专职司机,蒋叔叔,他戴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宁鸿德偶尔会让他送宁眠回家,两个人虽然沟通不多,但也算打过很多次照面。
宁眠回头看了眼客厅里,没了她,他们更像一家人。
蒋叔叔注意到了宁眠的视线,叹了口气:“宁小姐,上车吧。”
宁眠点了点头。
车子是向林菀家里的方向开,宁眠没跟宁家说她已经搬出去,蒋叔叔自然也不知道。
这个点钟,回去的话八成会撞到林菀出门,宁眠坐在车上想借口,她想尽快在附近下车,望了眼窗外,没想到看到马路对面的熊起。
他周围没有谢应他们几个,宁眠倒是舒了口气。
“蒋叔叔,您把我放这里吧。”宁眠指了下不远处的熊起,这时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一群不怎么认识的男生们,有些犹豫,“我有个朋友,他在马路对面儿,我有点儿事想找他。”
蒋叔的视线顺过去。
威猛大花臂,身后跟了三个干瘦的社会小青年。
小青年们勾肩搭背一块儿走,嘴里还叼着烟,其中一个还用手在拍威猛大花臂的背,催促着威猛大花臂向前,眼看四个人马上就要拐进马路对面的小巷。
但这四个人里到底哪里会像宁眠的朋友。
这话已经说出口了,宁眠再收回来也挺难,沉默一瞬,还是说:“蒋叔叔,我就先下去了,下次再见。”
宁眠下车,她看到了熊起被三个社会小青年连推带拉进了小巷。
而熊起跟后边儿三个人并不熟悉,但她不太想管,就熊起那么一身腱子肉,一个干三个,宁眠还是觉得挺容易。
宁眠回头看了眼蒋叔叔,车还没有走,像是坚信宁眠只是想下车买个饮料就回去,蒋叔叔本人不看到宁眠找到朋友不罢休,抿了抿唇,宁眠只能通过行动来打消对方的疑虑,跟上熊起他们几个步伐,一起进小巷看看风景。
小巷子很深,只有路口一盏小灯,熊起他们几个在最里边,宁眠在巷子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尖嗓子。
“我们的小娘炮还学会纹身了这是?没仔细看这一看还是花臂?够个性的啊!”
“娘们唧唧的,听说最近还坚持梦想?还在玩乐队呢?”
“啊?哑巴?不会说话?”
宁眠这种场面已经见了几次,反派死于话多,宁眠都能想到熊起一会儿是怎么把他们干翻在地。
宁眠隐约能看到四个人的轮廓,就是没想到熊起脾气那么好,一直都没说话。
挠了挠侧脸,宁眠已经想走了。
“你不是挺横吗?纹个花臂还真以为不敢对你下手了?是不是告诉你以后看见你爹小心一点儿?看见你爹要绕道走?是记性不好还是听不懂人话?”
三个人的说话声音都差不多,听起来都是公鸡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意思一口一个你爹的。
她不喜欢惹麻烦。
宁眠估摸蒋叔叔已经开车开走了,刚准备退一步出了小巷,就听到啪地一声重响,紧接着,三个人轮流在抽熊起的脸,一边儿抽还一边儿笑,而熊起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没感情的受气包机器,被打了也不知道还手。
宁眠震惊了,这一身腱子肉大花臂,熊起把它们都当成了摆设。
宁眠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往里晃了下,喊人:“熊起?”
这光线来得太突然太亮眼,三个社会小青年纷纷回过头,用手遮挡住光。
因为是逆着光,宁眠的个头又高,除了声音能辨别出是个妹子,其实也没其他什么地方可以辨别,愣了下,最前边的小烟头气笑了:“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看不见你爹正忙?”
宁眠耐着性子,没理他:“熊起,你过来。”
宁眠是真的不想惹麻烦。因为后果比较麻烦,发现不了还好,被发现了又是处分又是叫家长的。宁眠不想被叫家长,宁眠觉得烦,所以从来不轻易动手。
宁眠的声音很好认,末尾的尾音会不自觉上翘,声音又轻又柔,非常好听。
而他前边儿这三个人,熊起也认识,从初中开始就欺负他,欺负得厉害,他今天没能躲过去。
还没等熊起说话,最前边儿的小烟头就拽住了熊起的后领口,用力,把人往墙上甩在一边儿的墙上。
熊起刚咳嗽一声,对方的脚已经踹了上来,语气很不爽:“动他妈你动,你爹让你动了吗?”
“”
他回头跟宁眠说:“识相就快点滚,场合不会分?眼色不会看?有娘生没爹养?爹今天……”
宁眠脑子直接一热,面无表情,打断他:“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有……”
宁眠直接关掉了手电筒。
灯光一关,小巷里又恢复黑暗,宁眠眯了眯眼,全凭路边儿的斜进来的小半片光分出点儿轮廓。
似乎没想到宁眠会关掉光,熊起也有点懵,小青年说一半也愣了下,还没适应忽如其来的昏暗,肩膀就被拧了个圈,想动弹都动不了。
宁眠把人往起一抬,上头就是个过肩摔,人刚跌地下,另一只脚顺势踩在他肚子上,死死压在他胃部,再替换了下一个。
一分钟以后,连续三个过肩摔,三个社会小青年成功成为了三层叠罗汉代言人。
速战速决让熊起彻底愣住。
“有什么?”
又踹一脚,三个人说不了一句话。
“朋友?怎么不说话了?”宁眠有点感叹,“快点儿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最下边的人还没受过这份羞辱,微弱喘气:“你他妈等着……”
宁眠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不能有麻烦的。在这种条件下打架,她也是第一次,巡视了下四周,宁眠发现她连熊起具体什么样都看不清,估摸这几个人也是这样。
停下,趁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爬不起来,宁眠垂下头,蹲在一边,舔了舔嘴唇:“行,我等着。”
宁眠问:“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熊起呛了下,忍不住看了眼宁眠,他是第一次见打完还要挑衅别人的。
三个叠罗汉代言人还在地上挣扎。
宁眠笑了下:“不知道吧?”
“”
终于放心了,宁眠就近用手拍了拍一个人的脸,轻声:“爸爸的名字叫谢应,能记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