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宁眠听到敲门声。

谢应他们的演出在晚上,乐队下午一块儿到演出场地,几个人现在订好了外卖,吃完最后再练习半个小时。

门打开,宁眠看到谢应,他的身子靠在一边儿的墙上,宁眠迟疑了下:“有事儿吗?”

谢应垂眸,看到宁眠,女孩子在家比较随意,头发没有扎起来,松松地搭在肩膀处,发顶还翘了卷呆毛,视线向下,她还穿了个极其可爱的柑橘手绘的睡衣裙。

似乎没想到宁眠在家里会是这副打扮,跟她表露出来的人压根儿不相同。

“何星雨他们点了外卖,就在楼下。”谢应笑了下,问她,“要不要一块儿下来吃点儿?”

他说这话其实挺正常,但是这个笑容很明显不是客气的邀约,宁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裙边。

宁眠不是个挑衣服的人,她柜子里的衣服不多,平时上下学都有校服,一般情况下,宁鸿德他们给买什么,她基本上就穿什么,这套睡裙是云初送她的闺蜜礼物,她也随便穿了,但不清楚为什么,对方现在这个眼神让她感觉到了别样的羞耻。

一秒没犹豫,宁眠把门关上了。

三分钟,宁眠已经套好一件水蓝色短袖跟黑色长裤,再次打开门,掀起眼皮。

谢应还没走,发现她换了件衣服,谢应低头,嘴边显然有笑:“衣服换好了,现在一起下去?”

换好衣服。

一起下去。

这逻辑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直到又进了废弃车库,宁眠都没缓回来劲,她当时换衣服到底是为什么。

宁眠从门口进来,何星雨的眼睛就没移开过,大约是宅在家不怎么出门,少女的肤色很白,前几次都太匆忙并没留下太大印象,这次何星雨才发现宁眠漂亮至极,一双杏子眼微微上扬,无意间透露出几分凌厉。

直到谢应堵了下他才回过神,似乎觉得太尴尬,何星雨立刻把话题岔开,咋咋唬唬:“我说什么?我是不是说应哥能把我们年级小学霸从楼上叫下来,NB,还跟我赌,还敢不敢再赌?”

熊起慢吞吞地摇摇头:“赌博,不好。”

NB:“”

原来是把她当赌约,怪不得会这么好心来叫她下楼,宁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

谢应看了眼何星雨,转过身:“你别听他们瞎说。”

宁眠已经不打算在这儿呆了:“没事儿。”

似乎是看出了宁眠的想法,谢应已经在补充了:“我上楼前不知道他们打了赌,中午外卖订了挺多,我估计你家没人做饭,就叫你下来吃点儿。”

宁眠沉默了下,态度缓和了些:“哦,谢谢。”

谢应帮宁眠从边上拿个了凳子,擦干净,放下:“上次你来没来得及介绍,这次补上,大家都先认识下。”

谢应的介绍从左到右。

最左边的自来卷是何星雨,乐队的贝斯手,她想不认识都挺难,一而再再而三的直白,简直是个钢尺转世。

中间站的花臂猛男是熊起,乐队的鼓手,跟宁眠他们并不是一个学校,在市里最差的二中,外表凶猛威武,其实内心极其柔软,说话的声音都软乎乎,像坨做了造型的棉花糖。

最右边的小脏辫是NB,乐队的键盘手,原名牛碧石,最烦别人提他的本名,每次提到名字脸色就变,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干架似的。

宁眠想说你这速度也太快了,还没超过我呢就想认识下了,还是组团来认识,一下顶四个。

但面上,她还是有分寸。

“你们好。”宁眠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静了半响,还是没组织好,“我是宁眠。”

大概是没想到学霸酝酿了半天就酝酿出这么一句话,场面一度很尴尬,还以为宁眠会炫耀一下自己历年来的优秀成绩史,何星雨都想帮她补充补充。

“听说过,听说过,我们年级所向披靡的小学霸。”何星雨特别有精神,“年级三好学生,经常拿竞赛大奖,还是什么跆拳道社社长!”

谢应对这件事倒是不知道,转过头,轻笑:“还会跆拳道吗?”

宁眠秉持学霸的谦虚,微微点头:“只会一点儿。”

他们中午就订了烧烤,并没有等到深夜局。

配的不是啤酒白酒,居然还是植物养生唯怡奶。

宁眠坐在边儿上拿了串烤羊肉,在思考自己要什么时候回去,毕竟一开始下来就是因为她换了身衣服一时间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也不是真想跟他们交流音乐。

“应哥!你邀请了吗!你邀请我们年级小学霸去听演出没?”何星雨他们正在谈下午的演出顺序,不知道是触及到哪根劲,他就把话题引到了宁眠身上,“你知道酒吧演出吗?我们晚上去的酒吧贼牛逼,三千块的卡座低消呢,那叫一个灯红酒绿惹人醉,我把佳人成双对。”

“小学霸你见过吗?你是不是都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重音响耳朵都能给你震麻了!”

宁眠咬干净羊肉串,没讲话。

何星雨抖着个二郎腿,还在继续:“你瞧瞧应哥这头发!还有NB这辫子!都因为这演出特意做的!要不是我自来卷!老板觉得我够成熟!我也想再洗吹剪走一波!”

“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心动不心动!”

宁眠抬眼看了下谢应的发色,还以为是骨子里的非主流,没想到是因为生计所迫。

宁眠很配合,点点头:“好看,心动。”

她这一声肯定让何星雨更来劲了,何星雨放下瓶唯怡奶,再次邀请:“要不下午一起去吧,我们有休息室呢,你要嫌太乱还能在休息室呆一会儿,等我们上台就能看演出了,除了我们,晚上还有个特炸的乐队。”

宁眠很清楚她跟他们这顿饭以后也没什么再接触的可能,笑了笑,拒绝得很委婉:“不行,我晚上还要写作业。”

“”

“一班的作业还挺多。”宁眠吃完最后一串羊肉串,“下次有机会吧。”

下次有机会就等于我们没机会了。

一套来自成年人的温柔拒绝法则,宁眠学了个十成十,结果她忘了面对的是何星雨,压根儿没听懂,还开始盘算起了真正的下次机会。

午饭吃完,宁眠知道他们还要排练,准备回去,谢应从废弃车库里跟出来。

“你回去吧。”宁眠指了下就几步远的单元门,“不用送我。”

“没事,”谢应叹了口气,“我还想跟你说会儿话。”

宁眠的脚步一顿,“什么?”

“前段时间是我们不对,吵了你一个多月,来的时候,清水苑已经是片废小区了,房东都说里边儿的人都已经搬走了,我们可以随便,多晚也没关系,”谢应还在后边儿说,“在这儿一个多月,我们也没见过有人进出,不知道清水苑还有人会住。”

宁眠想起上个星期还在单元门口遇到隔壁孙奶奶出门,不过是傍晚,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并没有深入沟通,而现在谢应说这个小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人进出,里边儿的人也全都搬走了。

那么,她前段时间见到的孙奶奶还是人吗?

宁眠不敢说,宁眠也不敢问。

谢应帮宁眠把单元门打开,一阵阴潮的风拂面而来:“不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小区,不会害怕吗?”

“”

宁眠沉默地从楼下回到楼上,其实她还挺习惯一个人住,但并不代表她能承受住周围还有其他幽灵物体。

原本乐队晚上就挺闹心,宁眠发现她现在不止是闹心,还有可能闹鬼。

百度记录上瞬间多了好几条。

【这世界上存在鬼吗?】

【鬼是一种什么生物?能与人类和谐共处吗?】

【如何验证自己所在小区是否有灵异生物的存在?】

每个帖子下边儿都亲切地告诉宁眠这个世界上本无鬼,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图文并茂,每个解释下边儿还放个鬼片的图片。

更可气的是,相关链接是租房中介指南——正道之光租房中介,一个带你脱离幽僻之地的优秀中介。

宁眠又是一整晚没有睡觉,几乎是打着台灯背了一整晚政治,坚信自己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信徒,然后被百度里的几张女鬼图片继续吓得瑟瑟发抖。

隔天早上,宁眠耷拉着眼皮,毫无精神,踏入了一班大门。

她初步怀疑谢应是故意的,因为没办法整晚练习,于是,他干脆编个鬼故事吓她,让她完全没办法安稳入睡。

明德一中每次月考就代表着所有同学的班级都为不确定的,今天你在一班,明天可能身处二班,这样的排名顺序激发了无数学生的战斗力。

但宁眠从来没因为这件事有过战斗力,再加上她已经养成了不看百名榜直接进班的良好习惯,连全年级有多少人都不关心。

刚进班门,宁眠就听到了孟祥的声音。

“我不相信!”

“我真的不相信!”

“为什么是我?怎么能是我?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努力就能有结果吗!”

一声比一声凄惨,宁眠简直没办法不注意。

孟祥趴在课桌上哭了个昏天黑地,周围已经扔了一圈儿的卫生纸团,如今还在持续增加。

“他怎么了?”宁眠微微皱眉,不明白孟祥是受到什么打击,自认为原先她原先给他的抗击打能力训练还不错,“一大清早哭什么?”

一边儿的云初给孟祥递了张干净的卫生纸,回过头:“他这次没考好。”

“不一直是第二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宁眠不明白,甚至还想鼓励一下他,“其实,第二也挺好的。”

云初沉默了下:“不是,他这次第三。”

这话刚收了个尾巴,刚擦干眼泪的孟祥哭得更狠了。

第三,成了孟祥不得不提及的伤痛。

“是吗?这个第二还挺厉害,”毕竟孟祥的分数也不算低,不过宁眠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给对方简易做了个评价:“说不定还是匹黑马。”

云初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点儿。

把书包塞进抽屉里,宁眠想了下,终于有空关心这个问题:“对了,这次第二是谁?”

云初:“你。”

宁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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