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药可遇不可求,如今如此轻易就获得了,任谁都应当高兴。比如南荣夫人,一想到虞昭亏损过度的身子能好起来了,欢喜得很,兴致勃勃悄声吩咐南荣府的下人追上凌嫔宫里的人要额外给赏。
转而又如奉明珠一般,将那颗血葡萄轻轻呵护捧起想要递给虞昭,抬眼却瞧见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先堪堪按耐下高兴,放下手里的东西,淡然出言遣了侍奉的人,握着她的手开解道:
“咱们和宁喜欢陛下,要你与他其他的嫔妃打交道,自然觉得有些难过,无妨无妨,此刻你只在祖母面前,你永远可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展现各种性子。”
虞昭扑进南荣夫人怀里,默默不说话。
泼天富贵,就算虞昭不入皇宫,南荣府也给得起她,如今她一去,所享的恩宠盛名从来不是南荣夫人稀罕的,空舍了这难得的自由,还余留这许多担忧,其中委屈外人看不明白,只自家人清楚。
南荣夫人搂着虞昭怜惜地轻拍轻哄,柔声细语说出叮嘱:“本能给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如今你却要离了我了,祖母不得不叮嘱些唠叨,只要记住,不论如何,你的善,要放于心间第一位,尊严警惕等同于第一位。”
“陛下的其余后妃既然已经入了宫,那和睦相处才是上策。日后你独自一人去了宫中生活,不比在家里众星捧月那般自在。”
“你每日所面对的嫔妃们,她们原在出阁之前,也都是朱门绣户人家千娇百宠的心肝女儿,不存在谁要迁就着谁。骄傲一性,你要切记要去了娇气,莫失了傲气。”
“不过谦虚为人的同时,也得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你的东西,咱们争不来,是你的那就天生就是你的,若其他人来争,也不必让。”
“何样的东西是我的呢?”前路迷茫漫漫,虞昭此次入楚宫,不似从前那样担着虚名可以肆无忌惮的胡碰乱撞,是真要在那后宫度过一生了,忐忑不安迫切需要得到长辈的指点,听了南荣夫人的教导,想要更详细地请教。
南荣夫人慈祥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抚,继续同虞昭解释:
“所谓属于你的,一是你生来父母给你的,二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悟到赚到的,三是你所托付终生的人给你的,前两者不必有争议,而后者的前提是,他是心甘情愿给,你心是甘情愿要,那就是你的东西。”
“不必觉得后庭之中那么多人,你独自要了就是自私,这给与受,从来都是相互的,你也付出了同样的情意与他,只求两者双方心愿否,达成以后,此外的人,都算外人。”
高深之言让虞昭似懂非懂,只知愣愣点头,腾出脑子暗自在细思这话之中运用于自己和楚子凯之间的情意之间是何样说法。
真心,自然都是双方心甘情愿给的,可是楚宫不比西番,后宫三千,帝王只一位,楚子凯的那颗真心可太贵重了,以至于谁都拼了命要争。
要说那后庭之中,集聚天下艳彩于这一处,绝对不乏貌美贤淑多才多艺的淑女。
如送来这珍贵血葡萄的凌嫔,就是其中一位,想当年虞昭被源帝逼着为楚子凯选妃之时,她第一眼就能注意到这位女子,才情与美貌并同出众,还从来不争不抢不求什么,好似只凭一番痴心,就愿入了东宫伴他身侧。
安守本分之时,凌嫔也尽心尽力愿为楚子凯的衣食起居费心出力,得不到回应,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此刻知道他封了新宠,竟如此大方还愿为虞昭寻来这补身的珍品。用贤良淑德四字形容了她都觉得辱没了。
面对如此完美的佳人,虞昭不由惭愧,反观自己,为何会知道这样多呢,还不是凭着心中那点小气,从前在楚宫便在意得不得了,把入了东宫里的几位女子何长相性格长处,摸了个底。
旁人也就罢了,对比起这位凌嫔,虞昭当真觉得自己又时有些太过骄横了,一点都没个贤妻良母的样子,不知楚子凯到底是喜欢上自己什么了,遂有些颓然,对自家祖母说出闺中酸言:
“天天都在身旁的人,再是外人,也疏远不到哪里去,那位凌嫔,能做到如此大方得体,我自认不如,祖母看,就算她给我送了这样一份大礼,我还是觉得在意,觉得怎样对她感激都好,却就是不想对陛下说她的好处,怕陛下嫌了我而喜欢了她。我生来就是这样一个不大度的人,装都装不出来。”
虞昭从来坦然面对人性,好如淳朴善良忠义等,坏如自私贪婪邪淫等,从来都一视同仁,包括自己的所有的劣性都看得一清二楚,越是如此,越是抓得住面对不如别人之处,承认得就越快,越有自卑感。
“所以我与你阿祖从来不为你求何名分……”听了这些酸话,南荣夫人眼角皱纹笑得还深了些,拍了拍虞昭的手,安慰道:
“真正的在乎,才会起你这般的心思呢,愿意拿一生陪着他,所需的代价只是要求他这个人的心是你的,绝不会如凌嫔她们那般把自己心爱之人推与她人怀抱。若真有女子能做到此举,只分三种,一是自持贤德爱他并非彻底爱他,二是懦弱无能不敢争取,三是以违心之举换贤德之名,这三者,你都不是,对此,祖母很欣慰。”
虞昭急切问追道:“让我如此不算自私?”
南荣夫人佯装不快,抬手轻敲了敲她的头。“可见先前我与你说的话,你全当了耳旁风,都说了,他心甘情愿给的东西,你心甘情愿受的东西,那就是你的,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害怕被人夺去起了小心思,是人之常情,不算自私。”
虞昭又问:“那如凌嫔一般的其余宫妃怎么办?她们一个个也正值青春妙龄,我就依着自己心意霸着陛下,她们不服,吵闹不公时我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