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去沐行之家的时候,开门迎接她的是松伯。
“东家身体不适,正在休养,恐不便于见客。”他是这么对苏青鸾说的。
如果是不知道沐行之连“不良于行”都是假装的苏青鸾,就会被这套说辞骗过去,甚至还会自责“对方都身体如此孱弱,自己还恶作剧整蛊对方真的应该么”之类的。
不过现在的苏青鸾一听到这话,再看到松伯那毫无惊慌的神情,就知道沐行之八成是正在忙什么不方便让外人撞见,因此惯常称病。
仔细再次观察了一下松伯的神情,苏青鸾为了确保沐行之没有真的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于是隐晦地问了一下:“沐行……沐先生他,身体还一直是老样子?”
松伯好歹也认识苏青鸾一段时间了,因此也明白对方真正问这话的意思,心中有些安慰:看来苏青鸾这丫头虽然来历上面还是有些谜团没有解开,但是还挺关心自家东家的。
……然而很快松伯就恨不得把有这么个想法的自己原地切掉舌头——当然现在他是没有这种预知能力的。
于是,丝毫不知道苏青鸾“险恶用心”的松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承蒙挂念,东家的身体一直是老样子,现在也如往常那般静养一段时日便好。”
苏青鸾心里放下那一丝丝罪恶感之后,笑得人畜无害地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这是我今天刚刚做的小点心,算不得什么金贵玩意,胜在新鲜。就请松伯拿回去趁新鲜吃尝尝吧——哦,这是手打年糕,要趁新鲜吃,不然过了夜就发硬不好吃了。”
苏青鸾也没有强调一定要让沐行之尝一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吃食一定会送到沐行之那里。而且如果他如果在宅子里,绝对是他先吃第一口。..
松伯接过去那不太大的食盒,果然能感觉到从底部隐隐能透出里面食物温热的感觉。
他点点头:“苏娘子的心意,在下就代东家领了。”
原本苏青鸾还觉得如果万一误伤了松伯会有点儿过意不去。不过她听自家娘亲说,松伯可是当时就在一旁抄写药方,而且据他所知,松伯军旅出身,虽然不是杏林圣手,不过寻常跌打损伤头疼脑热都略懂一二。
所以若松伯誊抄那一份药方,按照他的本事,即便不能确定药方上是黄连开多了,也绝对能发觉这药方有问题!
虽然苏青鸾也知道,命令不可违抗,不过既然是“从犯”,那么苏青鸾也不介意让松伯爷小小地吃一次挂落——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苏青鸾自认为还是挺小心眼的。就算很多时候迫于形势暂且低头,但是哪怕过了多久,她也要把事情记在小本本上!
为了防止自己太多小动作让松伯这个直觉异常敏锐的人觉察到不对劲,苏青鸾把食盒塞到松伯的手上之后,行了一个福礼就转身走了,当然也不敢再回头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毕竟以前也没有这样做过,突然“依依不舍”了起来,不是让人怀疑么?
然而松伯似乎觉得对方心急火燎趁热把好吃的端过来,自己连门都不让进一个,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于是招呼道:“苏娘子何不进门宽坐片刻?现下天气渐渐寒凉,且进来喝杯热茶?”
苏青鸾闻言心中狂跳:难道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不过当她回头,看对方仍然是面色平静,心说真是“疑人偷斧”了,自己现在有点儿心虚,所以看什么听什么都有点儿一惊一乍的。
虽然心里慌的一批,但是苏青鸾毕竟是两世为人的人了,虽然做不到多么城府深如海,不过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遮掩自己“心怀鬼胎”的样子。
于是她转身微笑道:“不用麻烦松伯了,我妹妹还在家里面,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中太久了。”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谎。现在孙桂香愈发显怀,别说照顾苏雪雁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甚至因为妊娠而导致的下肢浮肿,最近一段时间,她要下地走路都有些困难。
让这样一位孕晚期孕妇帮忙照看孩子,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从情感上来说都说不过去,所以即便李家没有说什么,苏家也不敢让苏雪雁再去对面了。
虽然苏青鸾在临出门之前在桌子上写了“阿姐出门去”这几个字用石头压在主屋前厅的桌子上,旁边还放着一盘刚刚用豆面裹上一层的年糕,但是小孩子睡眠长短都不是特别固定。
如果妹妹睡的时间比较长那还好说,大不了晚上临睡之前她费一些唾沫星子多讲几个睡前故事,或者晚饭后再带着她玩儿一会儿跳房子或者其他什么游戏。
但是如果因为各种原因妹妹提前醒来,苏青鸾担心她看到家中只剩下自己一人,而又没有注意到留下的字条,感到害怕。
这么想着,苏青鸾更加快了几分脚步,往家中赶去。
松伯见苏青鸾走得急,倒也没有产生什么疑心。毕竟他早就调查清楚,苏家有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小女儿,经常因为大家都外出赚钱而一人在家,靠着邻居李家妇人略看顾一二。
但是最近那李家妇人愈发接近临盆之期,苏家怕是也不好把小女儿托付给李家看顾了。
所以苏青鸾找的这个理由,让松伯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他端着那触手尚觉温热的食盒转身落锁走进屋子。
屋内除却沐行之,还有另外一个人。若苏青鸾此时此刻在场,一定能够想起来这人是谁——就是那位没有任何可以用语言精确描述外貌特点的人!
因为没有任何鲜明的特点,反而在普通人当中给苏青鸾留下了特殊的印象。毕竟长相上如此“平平无奇”到连语言形容都缺乏精确度的人,在普罗大众上是不多见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代号“开阳”沐行之手下的探子。
沐行之一眼便看到了苏青鸾家那十分眼熟的食盒子,微笑道:“又是什么吃食?”
“说是刚做的糯米年糕,让趁热吃。”松伯说着,打开了那食盒子。
该说不说,糯米对味道的遮掩性相当严密,所以当沐行之拈起一块年糕送入口中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受到了酷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