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还有脸说风度?”
柳莺莺万分嫌弃的上下打量了苏卿一眼。
“依我看,整个儿京城,就你最没风度了!”
苏卿:“你……”
“还有,我的阿吉最乖了,平时轻易不会叫,它自己好好地呆在马车里,若非你主动招惹它,它怎么会冲你叫!”
“我要不是听见阿吉的叫声,又怎会冲出去,说到底,这件事都是你的错!”
苏萱蜷缩着腿坐在炉子旁吃瓜,眼瞅着柳莺莺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把苏卿说的哑口无言,心下又欣慰,又感慨,又复杂。
欣慰的是这孩子也不是那么傻。
感慨的是这蠢孩子进步这么大,实属不容易,一定是因为跟她做了朋友,近朱者赤。
复杂的是,她这老母亲一般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素来口舌伶俐的苏卿,哑然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谁知道马车里的是条狗?再者,这是我家!不是你们柳家,我的地盘,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卿成功为自己扳回一局,哦不,是两句。
苏萱啃着红薯,在心下默数,脑海里,实时地响起Doublekill的声音。
“你……”柳莺莺一时间想不出词来反驳,憋了一会儿后,“哇”地一声哭了。
“呜呜呜呜,苏卿你欺负我,我要找苏世伯和苏伯母告状!呜呜呜呜……”
柳莺莺眼眶说红便红,眼眶也说来就来。
莫说坐在她对面的苏卿傻了眼,就连吃瓜的苏萱和阿吉都沉默了-
不过,一哭解百忧。
不知是柳莺莺的眼泪起了作用,还是她对苏卿的威胁起了作用。
总之,此事以苏卿的道歉作为结束。
取得巨大胜利的柳莺莺如得逞归来的战斗鸡,走路都仰着头。
而一直以“抑郁”著称的阿吉,不知是目睹了自家主人的风姿助长了气焰,还是被苏萱的烤地瓜喂饱了胆子。
整条狗一扫先前的郁郁寡欢,欢快柔顺的活像是一只大金毛。
然后,便与它的主人一起,在将军府过上了蹭吃蹭喝的好日子,并以卖萌为生,成功胖了十斤。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梅叔踏进青竹园时,雨已经停了。
院内的宫灯在冰冷的夜色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廊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
梅叔望了一眼窗边倒映出的人影,心下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瞧见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还是不肯用膳吗?”
“是。”小厮红了眼,语气里满是心疼,“梅叔去劝劝世子吧,他最是听您的话了。”
梅叔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已然被打扫干净,棋盘也已经摆放好,温知意披着狐狸毛做的裳衣坐在窗边下棋。
梅叔在屏风处顿住脚步,看了一眼桌子上凉透了的饭菜,这才往里走。
“世子。”
“梅叔来了。”温知意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温润柔和的笑。
梅叔看了一眼棋盘,笑呵呵地道:“下棋虽陶冶情操,但,饭还是要吃的。吃饱了,才能更好的下棋不是?”
温知意也没驳他的面子,只笑着道:“那梅叔同我下完这局吧。”
“那老奴,就斗胆挑战世子了。”梅叔笑呵呵的坐下,瞧了一眼道:“如今黑白棋,奇虎相当,这黑子离老奴近,既如此,老奴执黑子可好?”
“好。”温知意点头应下。
烛光悠悠,少年如玉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明暗交错。
梅叔一心二用,一边下棋,一边打量温知意。
半晌,开口道:“世子,老奴有一事不明,不知世子,可否解惑?”
温知意微微低着头,双眸好似在盯着棋盘,闻言神色微变,语气依旧平静温和:“梅叔可是要说蝶儿表妹的事?”
梅叔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被世子看出来了。”
温知意手里捏着一枚白色棋子,未曾犹豫,便落了子。
“蝶儿的性子,梅叔是知晓的,她不适合留在京城。继续待下去,与她而言,有害无益。”
梅叔叹了口气,“表小姐性子单纯,虽有些任性骄纵,可本质并不坏,先前苏小姐那件事,她也是想要为世子讨个公道。”
“我并非是因为此事送她走。”
梅叔怔住。
温知意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头也不抬地道:“她并未温家人,也并未在京城长大,没必要一直呆在京城。”
“再者……”他凝视着棋盘,语气平稳。
“如今虽也算个太平盛世,可京城局面波诡云涌,我这个温家后人,尚且不知能不能自保,又如何能护得住她?”
梅叔叹了口气,“世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世子,如今,您也就这么几个亲人了,表小姐虽任性了些,但在京城的这些年,她并不大出门,日日也就呆在世子府,想着如何照顾您。”
“我明白梅叔的意思。”温知意抬起头来看她,“可梅叔,表妹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她若一直呆在世子府,她该如何议亲?世子府无长辈,只有我这么一个表哥,你说,外人会如何看她?”
“这……”
梅叔面露为难,然而,还不待他开口,温知意便道:“梅叔许是觉得,让我娶了表妹也无妨。”
“可梅叔,父亲在世时,姑母是他唯一的血亲。”
“父亲过世后,姑母和表妹,是我为数不多的血亲。”
梅叔叹了口气,“这我知晓,世子一直挂念着大小姐,一心想护着他们,也为了护着她们,才设法不让他们回京来。”
京城是个狼虎窝,梅叔心里知道。
温知意没反驳,视线落回到棋盘上。
“当初表妹要跟我来京城时,我本就不同意,不过是怕姑母亲自过来,这才应了她的要求。”
“如今,表妹已长大成人,是时候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了。”
梅叔神色为难,半晌才叹了口气。
“世子一心为表小姐好,想来,表小姐日后会想通的。”
如此,便是认可温知意的决定了。
温知意素手落下一白子,而后抬眸冲着梅叔温润一笑。
“梅叔,该你了。”
梅叔闻言,这才定睛去看棋盘,这一看,便哑然失笑。
“世子惯是会取笑老奴。”
温知意不语,只弯着如诗如画的眉眼,温温柔柔的笑。
梅叔站起身,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既然老奴输了,那世子您,也该用膳了。”
“嗯。”
温知意淡淡应声。
雨夜寒凉,有侍从走进温知意的房间,脚步虽快,却没发出声音。
很快,冷掉的饭菜被人端出来,冒着热气的饭菜,又被人端进去。
院内,宫灯的光,柔和不减。
偶尔夜风吹过来,夹带着湿冷的寒意,冻得守夜的人瑟瑟发抖。
乌云,在天边缓缓移动。
深夜,不见月光,不见星斗。
有的,只是雨夜特有的寒凉和静谧。
天气,就在这种看不见、摸不透的静谧中,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