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华大长公主满面笑容地接了旨。
今日来传旨的不是杨德业,但也是御前二把手了,见状立即亲手扶起她,笑着开口:“奴才先恭喜大长公主了,方才皇上听到县主如此仁善之举,可高兴得很呢,当即就直道大长公主您教孙有方,无愧我大齐皇室之风呢!”
“此乃本宫分内之事,也幸得天恩眷顾。”经历了一把无权无势无风头的日子后,庆华大长公主终于也学会了眉眼高低,收起了曾经那副矜贵高傲。
那传旨太监笑着恭维几句,又同皇后恭敬行礼后这才道了告辞。
“慢着。”皇后喊住他,从宫女手中拿过一份方才静东村村民送来的吃食,“百姓深沐皇恩,诚心之举,本该是献给皇上与孝纯的谢礼才是。”
“皇后娘娘说的是,奴才一定带到,皇上若看到必是欣悦极了的。”
百姓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的便只有自己一身手艺,可恰恰就是这样的朴实赤诚之心,更能触动人心。
建文帝吃不吃是一回事,但高兴是必然的。
传旨太监笑着接过,同皇后有来有往客气几句后才行礼告辞。
见他带人离开,皇后这才转头笑看向庆华大长公主:“恭喜姑母复位。”
后者福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继皇后之后,众人也纷纷上前道喜。
继静东村的村民里离开不过小半日,从时间上猜测,建文帝应是得到消息后没多久便下了圣旨,可见他对孝纯县主之举是如何满意。
想到这里,众人对孝纯县主更是不住夸了起来。
孝纯县主始终谦逊笑着:“令姝做的是分内之事,本只是隐瞒身份,不欲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未想方才下马车散步,倒叫村民看了个真切,反倒误了娘娘与诸位夫人的时间,实在过意不去。”
“种善因,得善果。”皇后笑着握住她的手,“你施恩不望报,这是你良善之心,但天意揭开你仁善之举,便是对你之嘉奖。”
“皇后娘娘说的是。”庆华大长公主也含笑开口,“孝纯宅心仁厚,这便是她的福报。”
孝纯县主依旧再三谦虚。
略说了几句,因着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去护国寺,皇后很快便吩咐大家继续用膳,好继续赶路了。
庆华大长公主拉着孙女转身时,正与柔嘉长公主视线相对。
两相对视间,柔嘉长公主率先开口:“恭喜姑母得偿所愿。”
面对她,庆华大长公主矜傲地点头:“从前行差踏错,好在尚可弥补,皇上也总归是念着本宫这个姑母的。”
“到底是您养了个好孙女,柔嘉倒羡慕得紧呢。”
想起柔嘉长公主那满月即封县主的孙女,庆华大长公主脸上笑容淡了下来:“命中既有定数,该是本宫的东西,即便好事多磨,也总能回到本宫身边,不比旁人辛苦算计一场,反倒得不偿失也未可知。”
“那便拭目以待了。”柔嘉长公主笑容不变。
庆华大长公主说话火药味十足,但好在孝纯县主是个有分寸的,温声回转了话题后才恭敬行礼告退。
柔嘉长公主也转身离开,冷哼一声:“辛苦算计一场,得不偿失……还不知说得是谁呢,真当自己复位是善心得报不成?”
赵瑾回头看了一眼,庆华大长公主祖孙几个的身影尚未走远,不知有没有听到这番话。
她回过头笑了笑:“大家伙又不是傻子,长公主莫要动气。”
“本宫还不至于为她两句话动气。”
上了马车,午膳也适时摆好了。
柔嘉长公主看了一直沉默的裴羡一眼,轻声开口:“静东村被皇兄利用一场,得了好处是自然,只是人心难测,他们有后来的遭遇谁也没法预料,你不必自责。”
裴羡诧异抬头:“我并未自责。”
说完,她顿了顿:“静东村的遭遇我方才听闻时的确不忍,但自责无从说起,开学堂、开善恩堂、以自己赚来的银钱帮扶百姓,我自认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天底下无数百姓,以我如今之能,做不到渡尽天下人,百姓若有灾难困苦,我会倾尽所能帮扶,可若灾难已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也并非我自责之根由,我能做的是尽力挽救,我也无愧于心。”
柔嘉长公主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欣赏:“倒是本宫多虑了,你很通透。”
裴羡笑了笑:“他们的苦难并非由我造成,自责的不该是我。”
闻言,柔嘉长公主和赵瑾一时都没说话。
裴羡这话指向性有点过于明显了。
但不可否认,上位者话语权过大,看到得也更多,一个小村庄活与不活,往往都不能入他们的眼,尤其在自认已经给过了“好处”之后。
裴羡也无意再说什么,只转而道:“不过无论孝纯县主目的为何,她的确是极大善举,今日圣旨嘉奖也是她该得的。”
“只可惜便宜了本宫那位姑母。”柔嘉长公主闲闲开口。
赵瑾抿了口茶:“换个角度来想,有这样的祖母,未尝不是孝纯县主的拖累。”
若非庆华大长公主先前作的那一出,又或者她在建文帝跟前没太拿乔摆姿态,这会儿的孝纯县主说不准便是孝纯郡主了。
若她运作得当,蒋家稍微低调谦逊些,或许她父兄都能因此得个好差事,实权一点点也便到手了。
可惜,得益于庆华大长公主和蒋家的行事作风,今日一场大长公主复位也就到头了,最多就是孝纯县主的名声能因此更好上不少罢了。
赵瑾觉得若可以选择,孝纯县主大抵宁愿要个神对手,也不想要一家子死死拖后腿的猪队友。
殚精竭虑费尽心机,结果兜兜转转也就才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