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到了赵府时,满府一片惨淡,连气氛都凭空压抑许多。

来迎她的嬷嬷轻声道:“大姑奶奶自缢身亡的消息传来后,老爷就晕了过去,大公子与二爷一家如今都守在正院。”

“父亲如何?”赵瑾问。

“太医先姑奶奶您一步进府,约莫现在正往正院赶,奴婢……奴婢不知具体情形,但老爷身子一向康健,方才想是一时伤心过度才晕厥的。”

赵瑾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加快了许多。

赵瑜虽是庶女,赵老爷对她不如对赵瑾看重和疼爱,但到底是亲生的,岂会没有感情?

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要如何难熬。

很快就到了正院。

“小妹来了。”最先注意到赵瑾的是赵二嫂,见她进来忙迎了上来。

赵瑾对她点了点头。

赵二嫂与崔鹊还有孩子们都守在外间,想来其他人都在里间。

知道她着急,赵二嫂宽慰道:“太医方才诊过脉,父亲身子无大碍,只是乍然大悲导致昏厥,如今他正在里间施针,父亲已经醒了。”.BIQUGE.biz

“那便好。”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得知时她还是不由松了口气。

赵二嫂叹了口气:“此事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会……父亲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

“人各有命。”赵瑾轻声开口。

“只愿她一路走好,来世圆满吧。”赵二嫂念了句佛。

她是个心善的,诚然先前因为赵瑜母女大闹赵府一事有些不虞,但那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自己夫家大姑子,感情不多,但牵连总是有的。

她自己常年卧病在床,不知寿数几何,故而对生命便感触更深。

分明先前还能哭能闹的人,转眼之间就没了声息,到底令人惋惜。

在她们两人说话的当口,赵老爷也被赵二哥扶了出来,赵夫人和赵永阳紧随其后。

“父亲怎得不在里头歇息着?”

赵老爷摆了摆手,坐在上首:“不了……如何能睡得着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未发一言,其间沧桑与疲惫,还有怎么也藏不住的难受都令人动容不忍。

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面容身形,赵瑾也的确不忍。

可赵瑜实在不能留了,若无她夫妻的纵容,骆恬兄妹不会胆大妄为至此。

且她的死也并非旁人插手,而是被她所深爱着的丈夫和子女一手促成。

赵瑾猜到,但也只是冷眼旁观。

她知道赵老爷会伤心,可若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如此选择。

父亲重要,但女儿也同样重要,她不能容忍伤害到裴羡的存在安然度日、寿终正寝。

而赵瑜作茧自缚,她不会动半分恻隐之心。

“去……去准备。”赵老爷哑声开口,“我们去送……送瑜姐儿最后一程。”

崔鹊忙屈身应下。

“可父亲您的身子……”赵二哥迟疑开口。

骤然被如此打击,赵老爷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半,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需要人扶着。

“我无碍,总要去送送瑜姐儿……见她最后一面的……”

“父亲……”赵二哥眼眶也红了,“大妹是为子女甘愿赴死,而非被人力所害,您……您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啊。”

赵老爷沉默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世事无常,白发人送黑发人并不罕见,尤其是在京城,在这名利场上沉浮之人,我是有准备的,只是……”他扯了扯唇,似悲似喜,“我原以为以你如此冷硬方正的臭脾气,说不定哪日就被惦记上除了命,叫我老年丧子,未想……未想你稳得住,却是……”

却是他最放心的一个先走了。

赵二哥叹了口气:“持身清正,上天总看得到,也总能降下福报庇佑。”

闻言,赵瑾偏头看了他一眼。

赵二哥大概率是不知道赵瑜私底下做的那些事的,所以方才这话应是为解释自己为何能活得好好的。

只是无形中内涵了谁罢了。

而赵老爷被他一提醒,果然也想起了赵瑜曾干下的亏心事。

一时之间,他只能叹气再叹气,甚至有些承认赵二哥之言有理。

若赵瑜不先起害人之心,她如今依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而不是闹得个身败名裂、自缢身亡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看向赵瑾:“你可知昨日安远伯府那桩事,究竟是谁的手趣÷阁?”

赵瑾也没瞒他,直接道:“骆恬意欲算计孝纯县主下嫁安远伯世子,却被孝纯县主将计就计,反设计了骆思源。”

她没提及裴羡也在骆恬目标之内。

不是为她赵瑜母女保全颜面和血脉亲缘,而是顾忌赵老爷的身体。

骤然失女他已经大受打击,若此时再得知自己一个外孙女算计着毁了另一个外孙女,再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倒下去。

当然她也不准备一直瞒着,毕竟后头她还要收拾骆恬兄妹,只是先等赵老爷熬过这一坎儿再说实话不迟。

而她也没猜错,只是得知这点东西,赵老爷就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孝纯县主……又是孝纯县主,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枉她白活四十年,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上赶着作死……还做出毁人清白这等丧良心的事,作孽……真是作孽啊……”

赵老爷急急喘着气,嘴里连道作孽。

赵二哥急得直给他顺气:“父亲,小妹说的是骆恬算计,不是大妹,大妹不是这样狠毒的人,您的女儿没教错,是她自己将自己女儿教歪了!”

赵老爷听到这话喘得更厉害了,好半晌才缓过来,怒声开口:“若非她纵容放任,恬姐儿如何敢如此算计?!昨日之事,她岂会半分都不知情?!”

难为他伤心愤怒至此,还能看得通透明白。

赵二哥被他问住,只能避开这个话题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不过大妹与孝纯县主的纠葛不止这一回么?”赵二嫂轻声问赵瑾。

赵瑾点头:“上回骆恬于承恩公府落水一事,本是她母女二人算计蒋二姑娘下嫁,但却被孝纯县主反算计,叫骆恬与安远伯世子有了肌肤之亲。”

赵二嫂诧异一瞬,转而便想通了个中关窍。

她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强求不得,她这又是何必。”

“贪心不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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