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人群中一个小姑娘高声开口,“你若当真为你陈家后辈着想,便不该再惦记这踩着百姓累累白骨得来的脏钱!你若当真心疼后辈,便自己动手去养活他们,皇后娘娘开办的善恩堂是摆着看的不成?别干说不做,拿着百姓们的血泪钱去做人情,滋养你陈家后人!”
“正是如此,瞧着好手好脚,难不成还养不活个小娃娃?”
“别是自己惦记那家产,却拿孩子来作筏子吧?”
怀疑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陈氏到底是个女子,虽不至于人人喊打,周围刺来的目光却都不太善意。
——陈沐可恶,他的妹妹也没多清白。
陈氏不知是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还是害怕再坚持片刻真要挨打,很快便站起身来,努力挣脱嬷嬷们的钳制就要离开。
嬷嬷却并不放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她长公主府的人是泥捏的性子不成?
“瞧陈姑娘珠钗满身,衣着富贵,显然陈家的底儿是没抄干净的,奴婢便替知府大人代劳了。”
说罢,她便抬手快速卸起了陈氏身上的首饰。
陈氏彻底慌了,奋力挣扎反抗却无甚大用。
而另一个嬷嬷更是个狠人,竟直接解起了她的腰带,看得赵瑾一愣一愣的。
许是也察觉到此举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不妥,嬷嬷很快就将陈氏拽了进门,一墙之隔的那边很快就响起了陈氏的尖叫声。
在场无一人愿为她解困。
嬷嬷们手脚很是利索,片刻不到就又将她扔了出来。
赵瑾瞥了一眼,一身粗布麻衣,鬓发凌乱,全身上下再无半点首饰,素得不能再素。
在她之后,一个嬷嬷拿着托盘走了出来,其上摆着陈氏的衣裳首饰:“烦请大家做个见证,从陈姑娘身上所卸之物,长公主分毫不取,这就立即送往衙门!”
百姓们自只有称赞的。
陈氏眼里的怨毒都快溢出来了,却无计可施。
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完毕后,柔嘉长公主的马车也缓缓驶了出来。
眼见着她们就要离开,百姓们忙高声恭送长公主,在人群中少数人的指引下,称赞当今明君之德的言论也迅速传了开来。
甚至还有人送长公主车架至城外。
直到见着后头没人了,柔嘉长公主这才上了赵瑾的马车。
“从前人人都道柔嘉长公主面首无数,骄奢淫逸,现在却众口一词赞本宫心怀大义,济世为民。”柔嘉长公主眼神满意又新奇,“方才听到他们的赞颂声,本宫胸腔之中竟腾然冒出了一股……很复杂、很暖很热的情绪。”
“长公主善心未泯,听到百姓的道谢和赞颂心有触动很正常。”
“是这样么?”
赵瑾又问:“是不是还有一种……敢为民先、义不容辞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柔嘉长公主点点头,自己也明白了过来。
未想她竟藏有如此情操与品格。
赵瑾等了片刻,直到看她自我陶醉完了这才开口:“陈家家产没抄干净,长公主应叫嬷嬷通知程知府了吧?”
“正是。”柔嘉长公主微微颔首,随即撑着额头赞道,“你这侄儿当真不错。”
“我也是才认识了他另一面。”在赵瑾的心里,傻白甜好哄又好骗的傻大侄儿已经是过去时了。
“头脑清晰,敢作敢为,果断机敏,心存温情。”
柔嘉长公主的评价很是中肯。
不过赵瑾倒是有些庆幸赵永阳没在外头骑马,听不到里头的谈话声。
——孩子想得多也是真的。
想罢,她另起话头:“化宁官场要迎来一场小动荡了,我们此时离开倒是免了烦扰。”
“他们自己愿与陈沐勾结,连那等要命事都敢参与,被砍了也不亏。”
“的确,除去叶风,该罪有应得的人过几日也该都下大狱了。”赵瑾眼眸一转,“关于庆华大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要如何回礼?”
“她还值当本宫费心谋划一场不成?”柔嘉长公主嗤笑一声,“本宫前儿就写了折子,将她与陈沐的勾结参去了御前。”
赵瑾想了想,赞同点头:“金宵倒是有点用的。”
庆华大长公主自己的人,证据想来很全——要知道她与陈沐的联系谋划都是经了金宵的手的。
而眼下陈沐获罪,除去他本身罪行累累外,建文帝和百官也必定会将恶贯满盈这个名声牢牢扣在他头上,那与他过从甚密甚至曾是他幕后主子的庆华大长公主会面对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她的确也是在谋算陈家家产的,但六皇子并不知情,再者建文帝还好生生活着,她敢说自己是为了送六皇子夺嫡资本么?
她若再不聪明点,这黑锅就要背得稳稳的。
想到这里,赵瑾不由笑了:“从前二十年长公主与大长公主姑侄是为对比,而如今长公主惩奸除恶侠肝义胆之名传遍大齐,反观大长公主却助纣为虐剥削百姓,又是一回对比强烈的姑侄俩呢。”
柔嘉长公主赢麻了。
庆华大长公主也该气疯了。
闻言,柔嘉长公主唇边也勾起一抹笑意:“蠢笨不知事的人,再如何空长年纪也无用。”
“的确如此。”赵瑾深以为然。
化宁地方很大,他们走了一日还没走出化宁境外,眼见着夕阳西下,他们便就近在路边一家不错的客栈歇息了下来。
赵永阳在马车里睡了一日,走下来时还有些困倦模样。
赵瑾有些意外:“你睡了一日还没睡好么?”
赵永阳打起精神回道:“路上颠簸些,总是睡不好,且昨夜……不睡事小,却费神费力,侄儿心累。”说这句话时,他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将老顽固劝个通透实在不是人干事儿,他要不是为了弟弟,都想甩手不干了。
赵瑾面露同情,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