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前院。
“六皇子那幅字竟有前朝徐大儒七分真传的模样,当真是绝,从前竟也未发现他还有这一手……”裴承州絮絮叨叨一边说着,一边同裴承允往宁安院的方向走。
“六皇子才学不在我之下。”裴承允淡声开口。
裴承州惊讶地看他一眼。
裴承允在外藏拙他是知道的,他也清楚裴承允的实力到哪一步,也就比当初的裴承志稍逊一筹,在上书房绝对是能名列前茅的程度。
眼下裴承允亲口盖章六皇子不逊色于他,更叫裴承州意外。
就那干啥啥不行,倒霉第一名的六皇子?
玩呢?
不过对上裴承允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忽地就明白过来——这也是个藏拙的。
“乖乖……”裴承州摇头感叹,“这心眼子……”
话未说完,他便顿住。
裴承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见周念慈站在前方树下,她今日身着一袭白衣,外披银色狐裘,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以玉簪固定,衣饰简单却莫名给人一种高雅出尘的感觉,只站在那里就足够惹眼。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她偏过头,正好看到了缓步而来的双胞胎。
裴承允唇角微勾:“想来二哥应不能与我同行了,弟弟先走一步。”
裴承州这才回过神来,微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裴承允没有回话,只拱手弯腰,对着周念慈远远一礼,后者一笑,也福身回了一礼。
见裴承允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裴承州傻眼了片刻,压低了声音叫他:“老三,你什么意思?快回来,你怎得这样不知礼数!”
裴承允没有回头,步履从容地带着小厮离开。
见状,裴承州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拱手行礼:“四姐姐安。”
周念慈笑着回礼。
“四姐姐来府怎得不进去?母亲应在正院的。”裴承州道。
周念慈笑意不变:“我来找你。”
闻言,裴承州愣愣看着她,脑中不由浮起前日同裴羡的话,脸顿时红了个通透:“四……四姐姐找我可有事?”
周念慈轻轻点头,直视他道:“我也不同你绕弯子,夫人欲求娶我为侯府世子夫人,你可知晓?”
裴承州眼睛瞬间瞪大:“我……我不知道……不,不对,我知道……也不对,母亲前两日问过我要为我相看,我……我便应了,然后……”
说到这里,他顿住话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总不能说是他被裴羡诱导着想起了周念慈吧?
不对……也不能说是诱导……
是他自己思想龌龊……
见他吞吞吐吐,周念慈也没为难他,只道:“我今日来,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周念慈点头:“我母亲近日来也在为我相看,却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很不错,若夫人坚持,我母亲会应下,却不知你心中是何想法,有没有心上人,我不愿你不甘不愿的娶我,你我也算自幼的情分,我自是盼着你平安喜乐的……”
“不……不是,没有。”裴承州忙红着脸打断她的话,“我没有心上人。”
周念慈笑了笑:“没有心上人,那你可甘愿?”
裴承州头回被姑娘家堵着问这种问题,尤其对方在他心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一时有些怔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周念慈语气未变,轻声开口:“若是旁人,我嫁也便嫁了,左右我们这种家族如何都逃不了联姻的命运,女子也需以嫁人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可对于你……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总有些情分在,我也不愿叫这些事平白耽误了你,所以今日冒昧上门,只是想同你问个清楚,也好早做决断。”
不知是不是忽然之间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裴承州大脑似是短路了一般,只傻看着周念慈,怔怔不得言。
“你不必心有负担或是什么,我只是来要个态度,不是逼婚。”周念慈难得说了句玩笑话。
裴承州却笑不出来,关注点却跑到了另一边:“所以我若不应,你便要嫁与旁人?”
“我年纪到了,自该考虑婚嫁之事。”
裴承州一下急了,都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着急:“那我娶你!”
周念慈眼眸微睁:“这不是小孩子玩闹,争强好胜不可取,你想清楚再答话。”
“当然不是什么争强好胜,只是……只是你……”不能嫁给旁人。
裴承州正欲说出这句话,却猛然一顿,顷刻间似乎便恍然大悟。
所以他……他……
见他久不说话,周念慈不知他是何意思,只能静心等着。
所幸裴承州也未犹豫多久,思绪渐渐清明起来,再看向周念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羞涩:“四姐姐放心,我……我娶你……是心甘情愿的,嗯……我定不会辜负你,父亲如何待母亲,我便比他更体贴真心三分待你,所以……我稍后便去禀明母亲,与父亲一起亲上门求娶。”
周念慈何等聪明,见他这模样便明白过来。
“好,那我便等你。”她眉眼弯弯,笑意更深。
裴承州看着她,一时竟看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本就透红的脸上瞬时爆红。
周念慈又被他逗笑,来时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嫁给这傻小子……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我长你一岁有余,你当真毫无芥蒂么?”她又问。
“不过一岁有余,又不是长十岁百岁,算得什么?”裴承州毫不犹豫,“便当真长十岁百岁,只要我心……只要我心悦你,那便不是阻碍,更遑论心怀芥蒂。”
齐皇后年长高祖七岁,人夫妻俩依旧好得跟什么似的,黛莎郡主长八皇子……嗯?
啊呸!!
吃饱了撑的提他们,晦气!
闻言,周念慈也再无顾虑,看着他笑意吟吟开口:“那便静候佳音了。”
“我明日便来!”裴承州立刻开口。
“我父亲母亲还介怀当初之事,只恐不会轻易应你。”
这也是常事,举凡嫁女,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是再三拿乔的。
裴承州点头:“那是自然,我省得,也不会放弃。”
他应得毫不犹豫,不值钱的模样尽显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