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点头:“撤吧。”
说罢,她忽地想起什么:“大皇子这两日如何?”
“大皇子先前一直在为段家奔走,不过在段少卿那些罪过铁证如山后,他便止了动作,倒是乐妃娘娘一直没有放弃,即便身在后宫也时时没有停歇的求皇上皇后,联系姻亲朝臣帮段家。”
大皇子是懂及时止损的,不过乐妃显然对娘家感情更深。
想来这母子俩还要因为段家该不该救再生出许多嫌隙。
“黛莎呢?”
“黛莎郡主一直在驿站未出去,不过听说她院子里碎了不少古董茶盏,下人们也动辄要受罚,惜冬收了的丫鬟里,已有一个成功进了房内伺候,想要获取黛莎郡主的信任还需要些时间。”
赵瑾点点头:“不急。”
惜夏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黛莎郡主如今的名声已然坏极了,恶毒形象更是深入人心,不过八皇子似乎并不在意,今日还出宫去探望过她一回,瞧着全无半分介意之态。”
赵瑾微微挑眉:“八皇子倒是聪明。”
惜夏语气隐含讽意:“奴婢瞧着,却是聪明过头了呢。”
赵瑾笑了笑。
一个十岁的孩子再聪明她也不信能通情窍。
八皇子如此作态,心机便足够深沉,甚至他所图谋的只怕更大更远。
可正如惜夏所说,他聪明过了头。
一个十岁的、本该任性爱闹的年纪,一个天潢贵胄的皇子,被这样任意摆布,甚至未来正妻不堪至此,他却似乎全无半分脾气一样,给什么接什么。
这京城从来不缺聪明人。
甚至龙椅上头那位,可最是眼明心亮呢。
*
正如裴西岭之言,刑部在又查出段家一桩收受贿赂、一桩夺妻杀子、一桩为图家产而灭门富户的案子后,再没查出来其他东西,这才与大理寺收官结案。
——不结案也不行了,段家一倒,连带着查出大皇子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偏生还不能不上报。
便是人品正直如刑部尚书,也不由查的冷汗微冒。
不怕大皇子不死,就怕大皇子半死不活还有力气蹦跶。
那生不如死的可能就是他了。
可一个段家也实在摁不死大皇子,所幸终于查到头了,到底还是段家混账更胜一筹。
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杖责的杖责,大理寺一时忙的不行。
段峙是由建文帝亲自处置的——罢官革除一切功名,家产查抄充公,于三日后问斩。
因为段家缺德事干的太多,连带着建文帝都捎带了一句:段氏此后三代内不得科举入仕。
至此,也曾辉煌过的皇长子母家落下帷幕。
听闻乐妃在御书房前哭晕了过去,也没能得建文帝半个眼神,反倒引来皇后一顿斥责禁足。
大皇子也没能独善其身。
段家谋财害命来的富商家产、收受贿赂来的大趣÷阁银钱,还有买官卖官得来的银钱和安置的官职,究竟入了谁的手,又是谁给的底气和权利,大皇子自己都说不清楚。
所以处理了一个段家后,大皇子也成功挨了五十板子,被掳去了身上的大半差事。
建文帝更是当庭斥责他“贪心不足,难当大任”。
这八个字可比什么都狠。
若说先前图尔郡王继任那句“以长为尊”是叫大皇子党一众人高潮,那眼下这句话就是锤死大皇子继位困难了。
难当大任,当什么大任?
底下人向来是对皇帝的话字斟句酌,这八个字可给足了他们发挥想象的空间。
二皇子党乘胜追击,挖出了许多大皇子党羽的把柄,建文帝竟也真就顺势而下,罢的罢,贬的贬,给了大皇子不小的打击,身体与精神同步受到了双重伤害。
先前风头无两的皇长子准储君做派荡然无存。
“真是解气!”
惜夏好悬真心笑了一回,而再不是从前那样渗人的冷笑,可见她是真的高兴。
赵瑾也笑了笑:“段家不成气候,咱们只为出气报仇,要说大皇子能到如今地步,到底还是多亏了好心人襄助。”
二皇子算计人心是一绝,她也不差不是?
也是明摆着的,大皇子好不容易落难,要二皇子忍住不去踩一脚,那可比叫狗见了屎不凑上去吃一口更难。
“对!多亏了好心人呢。”惜夏语气轻快。
惜春也跟着高兴,不过半晌后又感叹了一句:“倒是苦了那些无辜的段家女,未出嫁的没了依靠,出嫁了的也不好过,仅这两日,就已经出了好几桩休妻事件了。”
“听闻刑部闵尚书那侄子本也是要休妻的,还是被闵尚书怒斥一顿后这才歇了念头。”惜冬也道,“不过想也知道那女子日后要艰难了。”
冲着大皇子娶的段家女,在大皇子颓势,甚至段家覆灭后哪里还能将没有依靠的段家女看在眼里。
赵瑾面色未变:“段家得势她们沾光,失势当然不能幸免,荣辱从来都是一体的,承受了家族的供养和荣光,自也该接受家族倾颓所带来的后果。”
惜夏也道:“或许她们是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可她们身上一针一线、日常一饮一食皆是民脂民膏化来,自幼被百姓血泪喂大的人,连血肉都不干净,又怎么能算无辜呢?”
惜春一时失语,想了良久后才点头,真心实意开口:“你说的是。”倒是她狭隘了。
段家女是没有做过什么,可生在段家,便是被迫由段家养大,也算不上绝对无辜。
赵瑾从来都很欣赏惜夏的干脆利落和通透,想了想,道:“先前歌舞坊那边培养的姑娘里有几个身手不错,你再调教调教,日后放在羡儿身边。”
惜夏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