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离开的林凡不会去在意那些兵痞是会改邪归正,还是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寻求报复。

如今既然出仕,却连这些都还要顾虑、都要去怕的话。那还谈何为民请命,又谈何建功立业,直接卷铺盖回老家去岂不是更好?

没有去理会那些兵痞,一行三人直接进了城。

他们走在萧索的街道上,察看城中的情况。

整条街看起来很宽敞,两边都是一些店铺,街可以看到以前一些摊贩的位置,还是依稀可以一些看出以前的热闹繁华景象的影子。

而现如今永阳穷困,街上除了大风呼啸而过,扬起大片的尘土之外,就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行人。

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街道两边店铺的们大多都已经关了,只剩下少数几家还能勉力维持,但也是生意惨淡。

一些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蹲在街角,他们瘦骨嶙峋,双目无光。双手僵硬、木然的向经过的每一个人伸出手中的缺了口的陶碗,却往往徒劳无功。

对于这个结果,他们早已经变得麻木,就算明知是徒然,却也只能依然怀揣着一点点的希望,等待下一个人经过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施舍,可以让他们或者家人活下去。

而今明明已经到了初春时节。在这时候,江南的桃花应该都已经开了!繁花盛开,春意正浓!正是文人雅客,才子佳人游春踏青,吟诗作赋的好时候。

可是在这里,与江南区区一江之隔的淮南道,却是完全不同另一种光景,整个永阳城中都好像死气沉沉,没有生机,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萧瑟破败景象。

林凡心中感慨,让安宁把随身携带的一些散碎银子分发给那些乞丐,目前他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更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当然,他不会愿意自己永远如此,也相信终有一天,他可以改变这一切。

三人牵马来到县衙,林凡上前敲开门,报明来意。

当值的门房诧异的看了看风尘仆仆的他们,有点怀疑,不过却也不敢得罪,说了声稍候,进到内衙禀报去了。

林凡他们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却依然没有消息。后来连安宁和王虎都有些不耐烦了,口吐怨言。林凡则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要着急。

早在出发之前,林汝贤已经叮嘱过林凡官场上的种种不成文的规矩。

永阳县令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来之前,林凡就已经托林家在淮南道的势力打听过他这位直属上官的一些情况。

永阳县令高文升,崇平七年进士,由于只是三甲同进士出身,没有进翰林院,被外派到永阳做县令。

高文升饱读诗书,外表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冷酷无情。

就任以来,政令严苛,行事暴虐,对于胆敢违反自己号令者量刑皆从重处罚,刑罚之下,非死即残。

卖茶老者说的那个只不过背后议论了几句就被活活打死的人便是一个例子。

百姓对其,畏之如猛虎。永阳城之所以残破成这个样子,与他的严苛暴虐脱不了关系、

林凡对这种类似于下马威,杀威棒的待遇早就做好了准备。

官场之上历来如此,谁让自己官阶低呢!更不要说自己摊上了高文升这么一个上官。

他们三人等了大半晌,门房才慢吞吞的打开门出来:“大人有请林巡检使入内一叙。”

林凡朝他道了声谢,迈步拾阶而上。

后面的安宁和王虎就要跟上,却被这名门房挡在身前,居高临下说道:“你们没听清楚吗?大人有请林巡检使入内,至于其他闲杂人等,还是在外面等候吧!”

安宁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发火道:“你!”

王虎也是怒目圆瞪,狠狠地盯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这名门房有些被他们的气势给吓住了,但想到从没有人敢在县衙门口闹事就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梗着脖子说道:“怎么!你们难不成还要动手打我不成,来呀!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

这种态度真的是把安宁和王虎两人气的不轻,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就要动手。

林凡回头说道:“安宁,不要无礼!既然大人说了,你们就现在这等着吧,不要着急,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林凡知道这人是高文升派来试探自己的,否则一个天天见惯了迎来送往的门房断然不会放肆。

他向门房说道:“还请小哥勿怪,他们都是粗人,不懂礼数,冲撞了小哥,我在这里向您陪个不是!”

大云开国以来,官和吏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区区门房连一个小吏都不算,也不敢真的往死里得罪林凡。

万一以后人家青云直上,到时候回过头来收拾自己,自己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他点点头,只是拦着安宁两人不让进去,倒也不再出言挑衅。

林凡再次向他道了个谢,便在一名小厮的引路下去见高文升。

到了客厅,小厮引导林凡坐下,与婢女奉上茶水之后就一同退了下去。

这次倒没有让他久等,只是过了片刻,便有一阵郎朗笑声从门外传来。

“哈哈,林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旅途辛劳,只因本官公务繁忙,倒是怠慢大人了,林巡检使一切可好!”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只见此人三十七八岁模样,颌下短须,瘦瘦弱弱的样子,看起来书卷气十足。

他此时满脸笑容,语气和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和蔼长者在关心后辈。只是不经意闪过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些阴鸷,让人从骨子里发冷。

知道高文升进来,林凡赶忙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县令大人,有劳大人挂怀,下官一切安好!”

高文升见到林凡,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有料到他竟然是如此年轻。

不过其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早就听说林巡检使少年才俊,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着实是令本官汗颜啊!哈哈哈”

林凡羞涩的笑了笑:“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侥幸中举,这才求得了一官半职,以后在大人麾下效力,还得要多靠大人多多提拔。”

高文升仔细打量着林凡:“这个好说,都是为朝廷效力,只要是尽忠职守,本官一定会如实上报。”

林凡称是,两人落座以后。高文升又轻轻笑了笑,略带关心的问道:“哈哈,咱们坐下说。在我面前,林巡检使不用如此拘谨!我看你身上好似有伤,可是路途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林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仪容不整;满身的尘土,一些包扎伤口的绷带也露了出来。林凡答到:“多谢大人关心,只不过是路上遇到了几个毛贼,已经被我们给打发掉了,受了一些小伤,并无大碍。”

高文升笑道:“那就好,林巡检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作为,看来朝廷派你来做武关巡检使,负责一县缉捕揖盗,剿匪之事确实是选对了啊!如今有了林巡检使在,本官以后定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要靠大人多多指点!”林凡低头行礼。

高文升笑道:“好了,我说过你不用如此拘谨!你去武关看过了吗?”

林凡答到:“还未曾。我一入永阳境内,就直接赶来见大人了,武关我还未曾去过!”

听闻此言,高文升的神色更加和善,就连眼神中的阴鸷都有一点缓和。

从此番交谈中,他发现林凡没有如同一般年轻世家子那般一旦少年得志,就目中无人、不懂规矩,好像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对于林凡的出身、背景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也觉得不用去了解。

有哪一个大族会让自己族内少年中举、前途无限的后辈子弟不去参加会试就出来做官的?毕竟那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林凡出身要么平民,要么是寒门世族。今日一见,更加使他确定了林凡出身后者。

但他依然对林凡没有直接去赴任,而是先来见自己感到颇为满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了真的将林凡收归到自己门下,加以培养的念头。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

高文升虽然想了那么多,却不会表现出来。他看向林凡,轻声责怪道:“真是胡闹,你身为武关巡检使,不先去赴任却赶来见我是何道理。记住,以后为官当以职责为重,莫要如此了!”

林凡自然不会点破高文升的表演,配合说道:“大人责怪的是,大人教诲,下官铭记于心!”

高文升点了点头:“你一路以来所见所闻,想来对本县的情况你也有了一些了解了。你应该知道,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山野水泽皆有匪患,巡检司主保境安民,你这个巡检使肩上的担子可是很重啊,你可万万不能懈怠。”

“是,下官谨记!”林凡沉声回答道。

高文升笑道:“你不用这么严肃,心里边知道就好。趁现在天色未晚,你还是抓紧时间到武关去吧,好好认识一下你以后的下属,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晚。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先下去吧!”

说完,朝林凡摆了摆手,让人送客。

“是,下官告退!”林凡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退出房门之后,林凡转过身向着县衙外走去,要去寻找安宁两人,去武关。

在大门口,他与一个行色匆匆的仆役擦肩而过,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林凡并没有在意,也不耽搁,叫上安宁王虎,上马直奔武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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