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从西林寺的两面开始不断曲线运动着向佛塔接近。

但这一次,已经高度警惕的乌鸦和小光头两人绝不会那般轻易的让日军就进入寺庙了。

日军步兵一开始运动,负责当观察员的夏大雨就给乌鸦提醒日军躲向那里又即将从哪里出来。

而乌鸦虽然因为连续射击一百多发子弹双臂酸麻,但依旧不断提起机枪和驳壳枪乃至步枪对两侧不断接近的日军步兵射击。

人的自信心真是个奇妙至极的东西,在觉得自己的枪法在短距离上是可以的,乌鸦的枪法神奇般变准了。

虽然不能像被大战磨砺了三个月的四行营老兵那种在数十米距离上一枪一个的精准,但射上五六发子弹,总会有个战果。

有的日军被打中腿,有的被打中胳膊,更倒霉一点儿的自然是直接命中要害一命呜呼。

别说两个爆破小组被打得东蹿西跳狼狈的不行,数十米外躲在废墟中观看的小村熊一军曹也一脸懵。

难道说,他的判断出错了?

中国人一直隐忍到现在才拿出真本事?

可这不符合逻辑,以这种枪法,在先前突然袭击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收割好几条人命。

难道说,他就喜欢近距离看见鲜血的喷溅?这样解释的话,或许就说得通了。

经历过战场的日本老兵知道,有些人,就喜欢看着淋漓的鲜血在眼前,所以,他们喜欢用锋利的刀尖将已经跪地投降的中国人的胸膛挑开,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要节约子弹。

“八嘎!可恶的中国人。”自我感觉已经找到原因的日军军曹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自选绝地的中国人,就是个魔鬼,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不说,更喜欢看着对手在血泊中挣扎。将对手击杀在小巷中,让他不能太畅快的欣赏,一定是这样的。

恶魔,会把所有人都想象成恶魔。

可惜,乌鸦不是,虽然他在跪在那个黑夜中,因为再次的失去,也曾怒骂老天爷,宁愿化身为魔。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仇恨让他对杀戮产生快感,可有着和他相似经历的少年至今还被他死死的藏着而不被日军发现,就是他人性的璀璨。

死亡,对于他,早已不再恐惧,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在此绝地朝着日军开枪,他完全可以选择躲着,然后趁着黑夜利用地形熟悉离开这里。

虽然生还的几率很小,但毕竟比现在被数十名日军包围着几乎必死要强得多。

恶魔,在佛塔之下。

佛塔上,只是一个在绝境中努力灭杀恶魔的普通人。

只是,有些人,在绝境中会自暴自弃放弃抵抗,而还有些人,能在绝境中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能量。

比如乌鸦,就属于后者。

激升的肾腺素将他一直维持在一个极为亢奋的状态,自信心也是越来越强,自然,射击也就越来越得心应手。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个不错的小伙伴,不光是装子弹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他总是无比准确的报出日军所在方位,以至于到后来乌鸦甚至连看都不看,就是对准小光头所说的位置射击即可。

就算是唐刀在这儿,也得为这个配合默契的二人组表示惊叹,这完全是未来狙击手搭配观察手的模型啊!B

日军的两个爆破小组伤5人,毙命2人,唯剩3人缩在废墟里不敢再前进。

小村熊一也有些麻爪,就算是他上去,也不敢保证能完好无损的冲过20米的死亡地带。

战局,又陷入短暂的僵局。

数百米外的西城警戒哨工事里。

前来迎接保安团又因为日军发射毒气弹没有离开的王公屿和刘雨青两人正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

800米外的仓城炮火连天,显示换了主攻方向的日军和仓城守军正在激战。

那里有26师整整一个步兵连,算是仅剩700人的26师为数不多的家底,做为师长,刘雨青哪能不关心?

打电话给仓城前线,想问问战况如何了,不知道是电话线已经被全部炸断还是唐刀已经上了前线,根本无人接听。

没办法,关心则乱的刘雨青中将只能走上墙头只有沙包和原木搭建的简陋警戒哨工事,拿着望远镜朝远方眺望。

警戒哨工事防防重机枪还行,若是遭遇炮击,运气不好的话就是完蛋的份儿,王公屿倒是不想,可他是少将刘雨青是中将,长官都进去了他这个少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舍命相陪。

幸好,王大专员身边也有忠心之人,不畏生死陪在他左右。

那是保安团一营营长庄师散,这家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保安团都获准退回距离西城门300米外的防空洞中修整,这位却非要陪着自己的长官上城头。

搞得王大专员开始好一阵感动,另外两个营长得了上令之后带着人跑得飞快,那像这个平时被城内富户们投诉最多的二流子营长,竟然选择陪在他身边,什么叫日久见人心?这就是。

而后,很快王大专员就明白了,日久见人心这事儿终究只属于男女,对于男男,只剩自作多情。

三四百米外街区突然传来的密集枪声,让庄师散差点儿没蹦起来。

“司令,那是乌鸦,肯定是乌鸦!我知道那家伙不会那么快死。”庄师散一把薅住王公屿。“司令,你救救他。我一营的兄弟已经没了一半了,不能再死了。”

救?拿什么救?派人冲过去吗?是你还是我?王公屿脸色发苦,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怎么,不是提前快半个小时就通知保安团的弟兄们撤退吗?怎么还有滞留人员?”一直凝神关注着仓城的刘雨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知道,可能是还有弟兄没收到撤退信息吧!”王公屿摇摇头,脸上一片苦涩。“听这枪声,有机枪有驳壳枪,恐怕人还不少。”

“不,就乌鸦一个,我刚刚清点过,各连各排还活着的基本都出来了,连王老实那样只有一口气吊着的家伙都抬出来了。”庄师散却是很悲伤的摇摇头,眼中露出哀求。

“长官,你救救他,那个狗日的平时为人是不怎么样,但他这次可是用燃烧瓶干掉了两辆日军小坦克,救了我们一营,不然的话,我一营这次恐怕连三分之一都不剩下了。”

“噢?竟然还干掉了两辆94装甲车?是个人物。”刘雨青目光微微一凝。

说实话,别说吴、郭二人一开始是打算将保安团这2000号人当成弃子丢在西城外的街区,只是想起到延缓日军进攻主城的作用,对于这位川军26师中将师长来说,更是知晓所谓地方保安团的战斗力,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这2000号人,甚至在心里预测过他们能防守超过2个小时,就算他们有种。

但保安团在适合他们的区域爆发出的战斗力,可是跌碎了一帮正规军将军们一地的眼镜。

连在大场镇亲自率军硬抗日军七昼夜的刘雨青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把他最后700精锐派过去,也不会做得比他们更好。

就拿对付日军这种无畏重机枪的小豆丁装甲车来说,缺乏重火器的26师想炸毁一辆,往往需要牺牲一个步兵班甚至两个才能做到,而人家保安团的一个兵就办到了,哪怕是有地形上的优势。

这样的人,就是人才。

而且,一个已经因战功被晋升为中校的营长如此哀求他,这个面子必须给。

当然了,这个面子也是保安团靠战功自己挣出来的。

“阿强,领我的军令,去找个熟悉地形的保安团的弟兄带上,换身日军军服,潜出城外,去看看情况,如果能救,以一颗红色信号弹为号,我通知迫击炮营对你们进行火力支援。”刘雨青扭头喊过自己的警卫班长。“还有,如果可以,去仓城那边看看战况,如果战况紧急,以一颗绿色信号弹为号,我可以通知指挥部动用全军火炮支援。”

“是!”警戒哨外面传来士兵低沉领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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