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乔咿极为无语。
“我能不去吗?”
老言掐着腰,觉得今天有点长见识了:“你们要么闯祸,要么不服从工作,要么上班摸鱼,把我这个老板放到眼里没?”
汪淼把正看的手机默默放进兜里,乔咿目光渐渐移到饮水机上。
小谢进来,见老言黑着脸,扭头就想跑。
“站住!”老言道,“你要是能把网速,搞成跟你跑的速度一样,我就给你加工资!站好了,什么事?!”
小谢硬着头皮道:“……方盐找不着了。”
老言如遭雷劈:“什么?兔崽子去哪了?!”
眼见就要失控,乔咿安慰说:“他不会跑远的,应该是躲到附近的咖啡店了,我去找他吧。”
她是担心方盐,也是想找机会溜。
老言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算历过事的人,方盐喜欢跟乔咿玩,他看得出。只好说:“也好,你去找,找到了跟我联系,我去收拾他!”
乔咿替方盐开脱:“他不是故意惹事的。”
老言恼怒中听不进去话,也没带人,自己去了“亚盛”。
一楼前台被拦着:“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老言说:“来时打过电话。”
前台查了查,才放行。
办公室旁的会客小厅,周予白叠腿坐在沙发上:“老言,我这就五分钟时间,你捡重点讲。”
“我大老远来你就给我五分钟?”老言张着手掌。
“就这五分钟还是硬挤的。”裴域端着两杯茶过来,“我们老板是真忙,等会还有应酬,要去新区。”
周予白大病初愈,还没好透,但精神看着不错,雾蓝色衬衣,卷着一截袖子,端起茶看了眼,又放下。
“裴助,你是嫌我安眠药吃得不够?”
这茶一两天价,是周秦瑞让人送来的。说白了富家子,吃穿都很讲究,但不自知。
裴域把茶撤了。
这一来一回,周予白看了眼腕表。
老言急了:“这么大的事几分钟说不清啊!”
“能。”周予白四平八稳。
老言只得匆匆把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说完一背汗,摊着手:“你说现在怎么办,方盐这孩子还这么小,落个侵权的名声以后怎么在这个圈混!这事就算作者不追究,但要是不讲清楚,以后时不时都会被翻出来!”
周予白没什么情绪,还在看手机里关于这事的帖子,不经意地道:“方盐是你儿子?”
名字里有个音相同,又一直孩子、孩子叫。
老言十分无语:“周总,这小孩十九。”
“哦。”周予白手指刮了刮眉心,“抱歉。”
他这副淡定的样子,让老言没底:“你给想想办法呗,总不能让这孩子毁了。”
毁了是夸张了些,老言是心急,网络上骂的话太难听,他怕再拖方盐心里会崩溃。
上次老言给过面子,周予白也不是不讲感情的人,但这事他未知全貌,也不能仓促下定论。
“这样。”周予白起身,“我让人先去问问app那边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不见你人,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裴域已经跟着起来。
两人是要走的架势,周予白道:“老言,你回去等我信。”
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老言清楚,但架不住情势,说道:“你不能先把热搜给降下来,你刚也看那些话了,脏成什么样了,八辈祖宗都骂!这什么年代了,还连坐呢!”
周予白拍拍他肩膀:“都不是傻子,顶上去的热搜说降就降下来,更招眼。到时候再顶上去,你再降?解决核心问题,才是一劳永逸。你别心急。”
老言脸上不悦,但心里是认同这番话的。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回去等。
人跟着往外走,前面的周予白头都没回。大长腿腿步伐那叫一个利落,老言差点跟不上。
他电话响,接起来。
“喂!”
“……”
“找到啦?你可以啊!等我回去!”
周予白没在意,电梯门开了就往里进。
老言是蹭电梯坐,没话找话,也是真心夸:“你找来那姑娘可比你利索。”
周予白在医院,就知道乔咿已经入职了。他脸上表情有微不可查地变化,问:“她怎么了?”
“方盐跑了,她去找!这不刚就找着了,小孩跑到网咖躲着打游戏了!”
周予白沉默了好几秒,脸色发沉:“她到你那是干跑腿的?”
“啥?”老言没反应过来,“我没让她找啊,人姑娘自告奋勇。”他纳闷地在周予白脸上看,“你这带刺儿的,这也管?人家姑娘可是说跟你没一点关系啊。”
裴域一直分不清老言是真情商低,还是没眼力见。
他都不敢看自己老板的脸。
电梯门开,周予白率先头都不回往外走。
老言也不是忍气的人,回去先训把方盐训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不停看着手机,咕哝着:“怎么还不来信,霸总这么忙么!”
方盐抹着鼻涕,蹭过去问:“谁啊?”
“周总。”
“……你找他,他不管吗?”
老言瞪他一眼,没好气:“没说不管,就是慢,也不急,叫我回来等信。”
汪淼砸吧嘴:“不会是推脱吧,人家那么大个集团,咱们这点事在人家眼里就是芝麻。”
老言道:“就是芝麻才找他办,他要办着难,我找他干什么!”
方盐小声问:“老大,你之前不是说跟他关系很好的吗,塑料兄弟情啊。”
一屋人都听着,老言面子有损,啧了声:“他可能能力有限,今天没好意思跟我说。”
乔咿越听心里越不舒坦,但不是因为多在乎,就是单纯地不愿想起往事。
好在到了周末,是学校正式的毕业典礼。
她这天不用上班,心情放松。
一早换上学士服,杨枚抓着她要给她梳辫子:“来,咱们宿舍四姐妹,今天要一样的发型!”
两个麻花辫,搭在肩膀上,俏皮又清新。
“哇!小咿你看着就十五岁!”杨枚捏着她的脸,“真舍不得跟你们分开。”
“我就在学校不走继续考研,小咿在本市工作,就涵儿去北京,坐高铁来回也快。”高芸芸揽住她的肩,“你啥时候想我们了,就来。”
杨枚打算毕业后先回家,去亲戚的公司上班。
“好吧,我有空就来找你们!”杨枚嘟着嘴,“你们不会不给我饭吃吧。”
乔咿扬唇:“放心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你行吗?”杨枚怀疑。
“嗯……”乔咿认真想了想,“我学着做呗,一个人了,总不能顿顿吃外卖。”
她这“一个人”让宿舍顿时静了。
都知道她没家人。
也都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
无所谓有时才最心疼人。
乔咿感受到大家的沉默,精致的下巴一扬:“早饭吃包子还是煎饼果子?我找到工作了,我来请!”
“我们小配音员真大方!”杨枚立刻就笑了。
吃了早饭,去体育场进行毕业典礼,校长亲自讲话,大家比四年里哪次上课都听得认真。
听到那位老先生说“祝我最爱的孩子们未来可期,前程似锦。”时,四个站一排的女孩们面面相觑,都笑了。
杨枚指着那台子,说:“我记得大二的时候小咿还站那上面,给校庆的宣传片配音,我当时好骄傲啊!”
她们曾哭过,曾笑过,在这里美丽的校园。
也曾爱过,曾放弃过,在这个青葱的年华。
又带着老师们的祝福,踏入社会。
有留恋,也有遗憾。
乔咿听到后面有人讲话,才回了头。
阳光照在眼前,人影像洒了金,她有些恍惚。
周予白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裤,和余城站在不远处。
他的到来,吸引了许多女孩的目光。
但他一直盯着台上,忽然在此刻,没有预兆地突然转头,落在了乔咿身上。
“师哥!”杨枚大惊小怪地碰着乔咿,“师哥来啦!!”
她略大的声音引来的更多关注,乔咿默默转回去。
高芸芸挤眼:“玫子你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大事。”
杨枚捂着嘴,嘀咕:“我就是没想到他还这么帅!我天!感觉比以前还帅!”
高芸芸忍不住也点点头。
孙涵夸张道:“一对比觉得我家那位长得是真不能看,也就占个贤惠了!”
她仨顾及着乔咿,很快就打住了吐槽。
但乔咿就像没事人,乖乖站着。
等典礼结束,同学们各自结伴照相。杨枚跑去跟周予白打了个招呼:“师哥,那我去照相了。”
她手指着,周予白顺着看到了笑盈盈举着手机帮人拍照的乔咿,他也跟着笑了一下:“嗯,去吧,多照些。”
毕业照离不开学校里各处有名的地点,图书馆、教学楼、篮球场,都是必须打卡的地方。
篮球场门口,法院的一群同学也在,刚照完合照。
阿贺看到他们过来:“用不用帮你们拍,我们有相机。”
“好啊!”
拍了一张,阿贺说:“回头传给你们。”
他看着乔咿,又看后面,吆喝:“南南你过来帮我拍一下。”
夏南步子沉,走过来这几步甚是艰难,也不敢看乔咿,伸手:“给我相机。”
阿贺推着他:“你先跟她们合一张,快点,别磨叽啊!大家同学留个纪念。”
都知道他对乔咿的心思,谁也没说什么,还专门让乔咿站到了边上。
只是夏南没敢动。
乔咿默了默,指着身边:“这里呀,快点。”
夏南意外,又惊又喜,更有怅然。他走过去,和乔咿离着一拳的距离。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大家喊“茄子”。
只有他,很小声地说了三个字:“再见了。”
他不知道乔咿听见没,但瞥见他笑了。
她笑了,今天就是阳光明媚的,夏南到此刻也是这么认为。
照完了,都跑去看相机上的照片,乔咿的手机响起来。
方盐打来的电话,听着声音像是在跑:“姐姐!你们那图书馆前,是不是有招聘会?”
刚才来的时候有见到,乔咿说:“是呀。”
“姐姐!你快去看着他们别让跑了,我这马上就到!”
“看着谁?”乔咿听得糊涂。
“app的人,他们今天在那有招聘,说是有管事的也去了!”
app那边一直不接老言的电话,找到公司,下面的员工就推脱说能管事的人都不在,别的他们也不知道。
乔咿挂了电话就往那边跑,她原先只是想先盯住,等工作室的人来。
但没想到几分钟后,方盐只身一人来了。
乔咿往后看:“别人呢?”
“就我啊。”
“你怎么没叫上老言?”
“他不是觉得我蠢吗?”方盐活动着指关节,“我让他看看我的本事!”
方盐说的本事,就是跟对方大吵理论,继而动手。
乔咿拉不住这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又眼见他落了下风,在对方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的要抡拳的时候,挡在了方盐前面,举着手机道:“你敢打人,我就录下来发网上。”
男的一愣,表情不善:“你想干嘛?”
乔咿很少会这样跟人争执,脸皮红了,但眼神坚定:“反正你们不是骗方盐把录音发网上的,这么爱发,也不差我这一个。”
方盐侵权这事闹得挺大,都心照不宣。
这男的也算是个高层,平时嚣张惯了,又看着是个女孩,一把抢走乔咿的手机,摔在了地上,还跺了几脚:“我让你录!”
乔咿也是气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抓起他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双方推搡起来。
乔咿穿着学士服,一看就是学校的学生。旁边有同学看见过程,立刻不愿意了。
“你们干什么?敢欺负我们同学!”
“什么破公司,来招人,还是来打人的!”
“别让他们走,报警!”
晴空万里。
派出所,乔咿和方盐垂头丧气地并排坐着。
她身上没带钱,手机也坏了,要给老言打电话,方盐宁死不让。
“他知道我就完了!姐姐,求你了!千万别告诉他!”
乔咿没别人的电话可打,也就杨枚的手机号比较好记,她有印象。
她拨给杨枚。
幸好对方接了。
“小咿,你怎么换号了?还有你不是说马上回来吗,怎么半天不见人?我们都照完了。”
乔咿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说来话长,玫子你能先借我点钱吗?我把人很贵的手机摔了,正在派出所呢。”
“你在派出所!”杨枚大声道,“乔小咿你牛逼啊!”
她是来院门口照年级合影,还没开始,就接这么个电话,本来就嗓门大,人又急。自己卡里钱不够,火急火燎问旁边人谁有。
余城是坐第一排合影的老师,都听到了,问她:“怎么了?”
“老师,小咿有点事,要借钱!”杨枚知道乔咿跟余城的私交。
“要多少,来我这拿。”余城问,“她出什么事了?”
这怎么能说出来,杨枚支吾着。
余杭:“你快说啊!”
院门口还有几个家长和同学,周予白走了过来,欠身道:“老师,都等着呢,您先照相,我这有钱。”他又对杨枚说,“人在哪?”
等待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总觉得每一秒都走的很慢。
乔咿手撑着膝盖,把下嘴唇都快咬破了。
“小朋友。”
听到这声,乔咿还以为是去卫生间的方盐回来了,但这嗓音和话都极为不对,她抬头,周予白转了个身,坐在她旁边。
他病刚好,脸色冷白。
“别怕了。”他声音很温柔。
乔咿蹭地站了起来,起猛了,低血糖让她头晕眼花。
周予白想扶她,她下意识甩开。
方盐不认识周予白,以为他是对方的人,上前扯着周予白,又推了一下。
少年力气锋锐,那一下顶在腹部,实打实的力道,嘴上也不怂:“你想干什么,还来找茬是吧?我告诉你,有什么跟我说,别动她!”
那护着的样子还挺有男子气概。
余光瞄到有警察同志往这边来,方盐生怕自己动手被发现,脑子一抽,来了招恶人先告状,往地上蹲:“哎哟,你怎么打人呢?”
他刚推周予白那下,两人有肢体接触。
乔咿没看清楚,也想不到方盐装得这么像,她蹲下来关切道:“你没事吧?给我看看哪伤了?”
方盐也不回答,只喊疼。
“肚子还是胃?”乔咿得不到回应,抬头皱着眉问,“周予白,你打到他哪里了?”
周予白抬了抬眉。
他捂着腹部,看着地上两个人,觉得腹部的疼好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