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炼喝了口茶,不禁赞道:“好茶!我在天央也难得喝上如此好茶!”

“此茶是我黎阳特产,在距此地三五里处有片雀舌茶园,种有千株茶树,其中有两颗树通体鲜红,产出的茶也与众不同。其汤更为醇和,其味更为绵长。你若是喜欢的话,我这里还存有一些,都送与你吧。”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文耀笑骂道:“跟我还客气个屁!”顿了顿,又道:“天炼,你还在为飞来观做事吗?”

白天炼放下茶杯,感概道:“是啊,我没有大哥那种放下一切的勇气,况且如今的飞来观,也不是他言家父子的一言堂了。”

杨文耀听出话外之音,道:“如此说来,你如今在飞来观很受重视?”

白天炼笑道:“嘿嘿,还可以吧。若不是当初大哥舍身相救,哪有我的今时今日?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重回飞来观?以你的实力再加上你我的关系,那言家父子定是不敢有什么异议。”

“我?还是算了吧。”

杨文耀苦笑一声,不禁回忆起年轻时经历。

想当初自己背景离乡,周游名山大川,来到天央帝国时,在缘分的促使下认识了叶小离。后又加入了飞来观,结识了白天炼,两人一见如故,随即义结金兰。

所谓飞来观,乃是专为天央帝国收集情报的机构。杨文耀加入之后,因为天赋出众,很快得到天央高层的重视,使得观中长老言非云和其子言守信将他视为眼中钉。

在杨文耀没来之前,言守信一直被视为飞来观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备受众人瞩目。可杨文耀一来,他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故而言家父子恨杨文耀入骨。在杨白二人潜伏别国收集情报时,言非云故意暴露他二人身份,惹来别国修者追杀。

危难关头,杨文耀舍生取义,以一人之力阻挡千军,这才让白天炼得以脱身。事后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言家父子的叛变,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再加上之前种种,杨文耀一气之下,带着叶小离离开天央,回到杨家。

白天炼点了点头:“也是,大哥在这逍遥快活惯了,想必难忍受观里的那些条条框框。”

言毕,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却又放下了来。

“对了大哥,我来了半天,怎么没看见小离嫂子?”

“这……”

杨文耀闻言面如死灰,犹豫片刻,长叹一声道:“你小离嫂子早在生你侄儿时难产而死,至今已有十多年了。”

“啊?”

白天炼大惊失色,却不知从何安慰,悲伤道:“大哥,这些年你受苦了。”

杨文耀苦笑着摇了摇头:“苦的不是我,而是你那可怜的侄儿。”随即振作起精神道:“罢了,不说这些事了。天炼,你我一别十几年,今日怎么才想起来看我?”

“说来惭愧,观中事务繁忙,我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次也是借公务之机办些私事,途经这里,顺便来看看大哥。”

“嗯,观中的事,我能理解。但不知你有什么事情?我能否帮上些忙?你我兄弟千万不要客气。”

“不劳烦大哥,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小女沐芷今年十四有余,热衷修途,我此次来北宁为的便是她入院一事。”

杨文耀不解道:“若只是为了加入修院,那天央中有名气的修院数不胜数,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大哥有所不知,如今的九夏大陆表面看似和平,实则内里风云涌动。五大帝国彼此试探不断,派遣人力相互渗透,甚至连修院之中也不太平。”

杨文耀也曾为飞来观效劳过,对于大国间的争斗一清二楚,却还是略微有些吃惊。

“没想到五大国间的关系竟已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是啊,再者说,天央的修院也不一定就好过北宁的学院,不知大哥是否听说过风泠初修院?”

杨文耀不假思索道:“当然!全北宁最好的初修院,谁人会不知晓?”

白天炼点了点头:“的确,那大哥又是否知道广遥子?”

杨文耀闻言一怔,脸色微红道:“兄弟说笑了,为兄早已多年不行此道!”

白天炼哭笑不得道:“大哥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当年名动东胜神修院,修途人称‘八臂罗汉’的广遥子。”

“啊?”

杨文耀不好意思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那广遥子当年在东胜神修院任教,只因不满院内规定,便动手打砸了教室和校舍,随后一走了之。只是不知道他和风泠初修院有什么关系?”

“那广遥子如今正是风泠初修院的院长。”

杨文耀惊讶道:“有这等事?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大哥蜗居黎阳,逍遥自在,不知这些俗事也很正常。那广遥子虽然放荡不羁,可为人却刚正不阿,一身修为也是深不可测,风泠初修院在他的执掌下蒸蒸日上,教学水平足以媲美天央的那些修院。”

言语之间,白天炼毫不掩饰对广遥子的崇敬之情。

“如此说来,此人倒也算是个人物!”

白天炼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我那侄儿多大?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一提起杨可名,杨文耀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我家那小子名叫可名,是她娘给他起的,年纪比沐芷稍大,此刻在私塾学习。”

“可名……好名字!乾坤皆有号,太上无可名!小离嫂子她……她真是用心良苦啊!”

见白天炼赞不绝口,杨文耀倍感欣慰。

“不知我那可名侄儿是否愿入修途?”

“说来惭愧,我本意只想让他做个普通人,奈何他志在修途。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得教他些运起轻身的功法,全当强身健体。如今踏入修途只有月余,修为甚是浅薄。”

“那未来有何打算?”

“打算……”杨文耀沉思片刻,道:“没什么打算,只是不想让他离我太远。这黎阳城虽小,但在此平凡一生倒也不错。”

“大哥,不要怪我说你,这便是你的不对了。”白天炼正色道:“你自认为可以帮他安排一切,奈何这世道险恶。就算你能以一己之力为他抗下所有灾祸,你又是否问过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杨文耀辩解道:“可是……可是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他啊!”

“此言差矣!”白天炼摇头道:“子女若志在四方,我们为父母者,唯有穷尽肱骨之力,以臂擎之,以目望之,以心伴之。使其爬向更高处,飞向更远处,见识这大千世界的丑恶和美好,如此方不枉此生。有诗为证:

獒犬无情窝中杀,鹞鹰心狠幼坠崖。

年复一年笼中鸟,方天寸地井底蛙。

容易莫过怜子心,奈何男儿终离家。

霎那焉存日下雪,长春不败壁上花。

大哥,你所谓的‘保护’,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你的自私罢了。”

“我……”

杨文耀生平从未在口舌上落过败,此刻却哑口无言,仿佛做贼心虚一般。

白天炼继续道:“大哥,还请原谅兄弟说话鲁莽,小离嫂子为我那侄儿取名‘可名’,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可其中包含的意愿,你真的懂吗!”

杨文耀长叹一声,思忖良久,道:“我如何能不懂?只是我……”

“大哥,我知道嫂子一走,可名便是你唯一的精神寄托。但是,是时候放手了。”白天炼顿了顿,又道:“我与那广遥子有些交情,若是大哥愿意,可让可名与沐芷同去风泠初修院,我会嘱咐广遥子多加照看。”

杨文耀若有所思道:“你容我再想想。”

“那好吧,反正距修院纳新之日还有些时间,不过……”

说到这里,白天炼犹豫了片刻,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大哥一下,若是让那位知道了可名的存在,只怕你还是留他不住啊。”

杨文耀闻言心中一凛,苦笑道:“那老头子还活着呢?”

白天炼点了点头:“那位大人于天央来说,可谓是国之擎天柱,民之大地根。如若轻易倒塌,只怕九夏不稳。”

杨文耀沉默不语,半晌,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天炼,你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定要多呆上些时日,你我今日不醉不休!”

“哈哈!好,我倒要看看大哥你如今的酒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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