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着神帝调息完毕脸色恢复正常,又眼巴巴的看着他满脸施舍样的吃了几颗朱果,阿苏才被“恩准”离开。

这两个月来,她每一日都过得紧张兮兮的,生怕体弱多病的神帝陛下再出什么好歹,不过,千防万防,那少年却总是状况多多,旧疾反复发作不说,今日更是练功练岔……

“唉。”莲湖上,阿苏垂着头疲惫的踏着一朵朵莲花往自己的青莲走去,这一天过得,比以前的一个月都要累。

“回来了。”蓦地,熟悉的清淡温和的声音响起。

阿苏心中一跳,抬头便见中间那朵白莲上,师父正白袍广袖,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双目微微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定定看着自己,如同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皎皎霁月,这一刻忽然悠悠西落,使自己这等凡俗之辈有了窥见天颜的机会。

“师父!”阿苏下意识的眨眨眼,蓦地飞身而起,如同一只轻巧的青鸿,脚尖飞速掠过一丛丛硕大的莲花,转眼之间扑进了那人散着淡淡檀香味的怀抱。

“师父,你这回怎么闭关这么久,都两个月了呢,我好想师父!”阿苏仰头,满面笑意的看着头顶俊秀不可方物的面容。

“果真想师父?”法海微微一笑,伸指轻轻刮了下怀中女子翘挺的鼻尖,微笑着揭穿:“是想师父的莲实了罢?”

阿苏挣开,略有些气馁的看着法海,认真道:“虽然想莲实,但更想师父。”

含笑的双目中,淡色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迅速恢复如常,只余下温和的,长辈一般的宠溺:“好好,师父相信,来,这两颗莲实拿去,记得运功前再吃。”

阿苏嫣然一笑,开心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放进腰间香囊内。

等她妥帖的收好莲实,一抬头,却正对上师父幽深的双目,阿苏的心猛的一跳,有些疑惑道:“师父……?”

“师父不在的这两个月,你过得可好?”

这个……

阿苏蹙眉,好么?被坏脾气又“体弱多难”的神帝陛下天天差遣,每天过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这算好么?

不好?脑海里一瞬间想起那个少年神帝孩子一般颐指气使的高傲样子,阿苏心底情不自禁的泛起夹杂着怜惜的柔软,仿佛前生相识一般,对那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包容照顾,即使身体疲惫,心情却很愉悦放松。

“还……好吧。”良久,阿苏停住纠结,模棱两可的回答。

法海淡淡的注视着眼前的徒儿,明明满脸苦恼的样子,偏偏粉嫩的唇瓣不自知的弯起一抹纯真的弧度,乌润的眼底,充溢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

该拿你怎么办……

不知从何处卷来一股带着浓郁莲香的轻风,法海白色的僧袍被“呼啦啦”高高扬起,很快,修长的身影静静转过去,足尖轻轻点过一朵朵莲花远去,伴着淡的听不出意味的话语遥遥传来:“那就好。”

阿苏静静的立在白莲上,疑惑的歪头看着远去的飘渺背影——

为什么总觉得师父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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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苏吃了一颗莲实,神清气爽的早早来到水云涧,谁知,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那抹单薄的红影,她顿时有些失落——莫不是回神界去了?

飞身掠过脚下一座座云遮雾绕的奇峰,正要回莲湖修炼的阿苏,蓦地见前方一个灰袍僧人踏云行走着,身姿端正,不是优婆离是谁。

阿苏忙加快速度赶上前方之人,礼貌的施礼完毕才问道:“优婆离师叔,可曾见到神帝了?”

优婆离转头,不慌不忙的还礼:“阿弥陀佛,原来是阿苏师姐,回禀师姐,今日圣佛有令,特赠神帝陛下碧玉养元丹一粒,如此,他便不必特意浸泡寒潭疗养了,贫僧方才已经送神帝离去了。”

“碧玉养元丹?”阿苏不解。

“是,阿苏师姐大约不知,这碧玉养元丹对于神帝的身体大有益处,不过,炼制不易,须弥如今总共也只有一粒,阿弥陀佛,圣佛果然大慈大悲,竟将它赠予了神帝。”说着,优婆离双手合十,恭敬的对着灵山方向行了一礼。

阿苏微微松了一口气,师父赠出的丹丸焉有凡品,看这样子,神帝的身体总能好很多了。

回到莲湖的时候,师父并不在。

阿苏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件花费了五年光阴做出来的僧袍,端详半响,又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将它细心的包好。

蓦地,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气味一丝细微的变化,阿苏眼神一闪,忐忑的抱着怀中的“包裹”一跃而上。

“师父。”看着面前天人一般的男子,阿苏低低的唤了一声,手心略有些潮湿。

“怎么了?”看着阿苏有些紧绷的样子,法海的声音带上了细微的担忧。

“这个……是送师父的。”阿苏半低着头,缓缓的将手中的一小团包裹递出。

“送我的?”法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过来,缓缓打开裹在外面的一层青色锦缎,然后,现出里面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袍子。

脑海里一瞬间想起几年前少女羞涩的面容和清亮的声音,信誓旦旦的说要为自己做一件僧袍时的样子。

那么……这就是当年那个承诺了?唇瓣悠悠绽开一抹清淡的笑意,余光瞥了眼阿苏紧绷的身子,法海小心的展开白色的面料,然后,眼神怔怔的定住了:

手里的这件僧袍,是用素白的云棉织成,拿在手里,柔软又光滑,每一条纹路间,仿佛还带着云朵的飘逸与灵动一般,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在袖口处,用极淡的浅色丝线错落的绣着两三朵莲花,那莲花或是含苞待放,或是正优雅绽放,每一朵,皆似活生生的一般,低调而逼真,不知是不是浸染了莲湖的香味,从僧袍里隐隐散发出一股绵绵不尽的莲香……

头顶良久没有动静,阿苏忐忑的抬头,嗫嚅道:“师父若是不喜欢,我……我再拿去改罢……”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蓦地,一只修长的素手轻轻执起阿苏紧紧缩在袖中的手。

阿苏颤了颤,不敢挣扎。

“难怪你竟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法海神色不辨的垂头,细细的打量着阿苏细长的手指上一个个肉眼几不可辩的针眼,眼神幽深:“……还疼么?”

以法海的见识,自然知道,这云纹布料,是用空中的云朵炼制而成,看手中这件袍子的色泽,这丫头分明是跑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采集最纯粹干净的云朵弄成的,光花费大量法力收集已是不易,然而,更难的却是将采集的云朵一点点炼制成凝固的布料……

这期间所耗费的心力与法力……根本不能轻易估量。

“只是一点小伤,不疼的。”阿苏毫不在乎的摇头,的确,手中的针孔早都好了,哪里还会痛,况且,只要师父能喜欢自己做的袍子,这点痛算什么。

“傻丫头……”法海的声音微有些暗哑,伸指清风一般拂过阿苏细长的手指,很快,所有的针孔消失不见。

然而,他仍是紧紧握着手中纤细轻软的手。

“……值得么?”细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缓缓消散在风里。

“什么?”阿苏仰头,睁着乌润的眼睛疑惑的问道——师父刚刚似乎说了什么?

“没什么,师父很喜欢你做的这件袍子,谢谢你。”收敛起所有柔软的情绪,法海轻声认真的道。

“真的?”阿苏飞快抬头,惊喜的问道,乌黑的杏眼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师父的脸,小心翼翼的想要寻到一丝丝的勉强。

“自然是真的,师父何时骗过你。”法海微笑,蓦地轻声道:“阿苏想看师父穿么?”

阿苏早已心花怒放,使劲点头:“想看!”

“好。”一声轻应,法海缓缓的执起那件僧袍。

良久——

“阿苏?”轻声的呼唤。

“阿苏?”疑惑的呼唤。

法海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袍带领子一切都很妥当,那么,这丫头是……?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阿苏使劲眨了眨眼,用力隐去眼底无数的红色小心心。

用如梦似幻的语气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师父,你真好看……”

“……”法海默。

半响,镇定自若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为师要去打坐,你自去修行罢。”

转身离去的修长身影,脚步比之往常略有不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温润的耳垂,染着一丝浅浅的粉色。

独留在莲花上的阿苏,回想刚刚师父在那身云纹僧袍衬托下的天人之姿,那令人心脏都窒息的飘渺高逸之美,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师父还是不要常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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