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满海感到鼻下一痛,从昏迷中醒过来,恢复了知觉,感觉身上凉飕飕,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无寸缕。
随后胯下传来剧痛,努力抬起头一看,双腿间血肉模糊,一团烂糟肉。
啊!应誓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宝贝烂了,气急攻心,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他甚至都没发现舱室中还有好几个人在。
“老崇,不是救醒了了么?怎么又昏了?”刚准备审问的赵孟启拧着眉毛。
“殿下莫急,容微臣看看。”
崇太医收好银针,把江满海眼皮翻开看了看,又切了一会脉,才松了口气,“殿下,他只是晕过去了,不是昏。”
“有区别!?”
“自然是有的,之前他就是昏,彻底失去所有感知,便是用刀割他,他也不会痛,所以需要行针刺穴施以救治,现在他却只是被吓晕过去,便是不管他,过上一段时间,也会醒过来。”
“哦?那能不能现在弄醒?”
“能是能,不过可能会使他心智混乱,丢失记忆,恐怕不利于审问。”
“可你刚才不是说,他下身伤得太重,会危及性命么?万一等下去,他挂了怎么办?”
“这……”崇太医有些无措。
原本,丁家父子为了求饶,把所知道的事都和盘托出,只是关于刘家以及倭商的事,他们也仅仅知道一点皮毛,详细情况还得问江满海本人,不然早把这家伙丢湖里喂鱼了。
眼下这江满海的身体状况,却让事情陷入了两难,看来得先把这家伙的命救下,才能得到情报了。
赵孟启瞟了一眼那乱草丛中的烂肉,想了想,“老崇,要是干脆给他切了,是不是能活?”
“切了?!”崇太医大愕,他是个大夫,想得都是最大程度的治好病人,有点定式思维了,不过赵孟启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对啊,既然烂成这样治不了,那就切了,少了二两肉而已,肯定能活,宫里那些黄门不也没那玩意么?”
“老崇啊,我觉得你这医术还是有点提高,你们的祖师爷华佗都知道剜肉去毒,刮骨疗伤,还会劈脑壳治病,这些外科手术怎么能不好好学习继承呢?”赵孟启一副恨铁不成钢,坐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
“额……殿下,微臣可是太医,这些虎狼手段怎敢用在贵人身上,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崇太医略作解释,随后想着赵孟启的话,继续道,“至于您说的这…‘外科手术’?其实也是有的,华佗会,扁鹊也会,诸病源候论也有许多记载,金针拔障术也应该属于殿下所说的外科。”
赵孟启点点头,“你们治病时,手段大致就是施以药石,在我看来,这药是内科,针石不就是外科?”
他一个外行,这么分,完全就是瞎扯,但身份摆在这,让崇容又不得不认真听完去思考。
“殿下这话,也有点道理,我等治病都是因病制宜,内外之法都是哪个合适用哪个,倒没做区分,只是这动刀子切掉患处,一般都不为人所接受,所以我等也很少往那里想。”
“我问你啊,像是刀伤这样的外伤,你们怎么治?”
“殿下所言乃是金创吧,自然是清创、敷药、包扎、内服。”
“若是血流不止呢?”
“针灸、按压、服药。”
“额,伤口若是太大,难以合拢呢?”
“那就缝合,线用生丝、头发、桑白皮等等。”
“有缝合!?动刀子?”
“有啊,微臣不是说了么,诸病源候论中记载,有些肠子断了的,都可以视情形缝合接续,还有疔、疮、疖、瘻,比如痔疮,无奈的情况下,也会切掉……”崇太医举着例子。
“唷!?”赵孟启少见多怪了,没想到华夏古代在外科这方面也有很深的建树,“那为何你们好像不怎么用这些手段?”
“通常用这种手段的,包括正骨在内,都被称之为疡科,疡医特为世所贱,大多都是医术不精之人勉而为之。”
啥?
意思是说,外科医生在华夏古代是医学学渣,学不好主流医术,才学这些手艺,而且还被人看不起……
接着又听崇容说道,“而且这外治之法,比较…恩,用殿下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人体上有了创口,容易为外邪入侵,毒邪难以拔出,易脓易溃,反而生出不治之症,因此正统医家对此都是慎用禁用的。”
赵孟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伤口感染问题,虽然也有处理方法,但比较看运气,有些倒霉的患者,或许只是割了个痔疮,或许就得了破伤风、败血症之类,结果一命呜呼了。
在没有青霉素、磺胺之类等急效消炎抗生素前,这些病症基本意味着死神的召唤。
赵孟启虽然知道青霉素是怎么来的,但具体细节却记不清楚,想要搞出来应该难度不低,真要想大规模使用外科手术,只能在事前消毒上多想点办法,最实际的应该就是酒精了。
说起酒精消毒,这个时代其实也有人意识到了,就比如那个大宋提刑官宋慈,在洗冤录的急救方里记载。
“虺蝮伤人……令人口含米醋或烧酒,吮伤以吸拔其毒、随吮随吐、随换酒醋再吮,俟红淡肿消为度。”B
这句话也说明,宋代就有了蒸馏酒,不过限于朝廷对酒类专卖,以及工艺不成熟,并没有普及,而且酒精度也还不够高。
但这些对赵孟启这个帝国接班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他所需要考虑的就是,酿酒非常消耗粮食,而此时大宋算是比较缺粮。
所以说,凡事都没法一蹴而就,转来转去,要真想对这个时代做改变,还是要从粮食问题上着手,这根子又要落到土地问题上。
而众所周知,大宋是不抑土地兼并的,绝大多数土地都被士大夫、勋贵之流占据,国有土地甚至连百分之四都不到,更何况平民了,所以形成了无比强大的地主阶层,或许这才是‘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的根本原因。
赵孟启思维一发散起来,就歪了楼,走了神。
“殿下?殿下!?”
赵孟启被崇太医唤醒,“恩?”
“现在把这贼首切了?”
崇太医还是比较专业的,没把眼前这被晾了半天的‘病人’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