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回到宫殿,任由宫女上来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他的眼睛沉到了极致,瞧上去好像再也没有了之前随和的好脾气。
宫女们不自觉将头垂得更低。
除了兰陵王和安德王,高氏一族果然都不会例外——瞧瞧这位太子,那眼神凶巴巴的,都快赶上两个先帝了。
当然,也一点不比他皇帝老子差到哪去。
沐浴出来后,已是深夜了。
上了药的高纬拖着一副孱弱的身子,目光阴鸷地看着外面的夜空。
从现在开始,害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现在最恨的人,就是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祖珽。
当时的高纬玩水,不慎跌入水中,是祖珽扑到水塘里将他捞上来的。
高纬一直记得这位救命恩人,也一直想要报答他。
只是他还没有等到报答的机会,他这位一直信赖的臣子,竟然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在弄死祖珽之前,他要先干一件事情。
高纬眯了眯眼睛,披上一件黑色斗篷,悄然离开宫殿,走向了天牢。
这边,姜虞回到太傅府后,发现崔昭容一直在等着他,不由一愣:“天气渐凉,夫人怎不回屋里去?”
“夫君,有一件东西要与你。”崔昭容笑了笑,牵起姜虞略有些冰冷的手,往里面走去。
路上,她的手越抓越紧,让姜虞不自觉轻轻抽了一口气。
他家夫人今天咋了这是,咋使这么大劲儿呢。
其实朝堂上的事情,崔昭容都听崔季舒说过了。
也听到了姜虞力战祖珽,直接上才艺证明滴血认亲是无稽之谈的事情。
更是听到了姜虞为了证明太子高纬的血脉,甘愿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保证,让高湛去查当年的宠幸记录。
崔昭容听到的时候,脸直接白了一个度。
这个憨货姜定修,真是不要命了。
皇帝的疑心那么大,要是真的去查了,也证明了太子确非皇室血脉,那他不就要凉凉了吗。
还好,还好皇帝没有去查。
还好,还好这个憨货活着回来了。
崔昭容心里松了口气,下意识就抓紧了姜虞的手——她怕自己是在做梦,一个不小心梦就醒了过来。
回到房里,崔昭容将姜虞拽了进去,上了门闩,仔细聆听一番后,确认这里没有第三人,这才从袖口中取出一块玉令,递了过去。
姜虞本来还想调侃几句的,微微烛火下却看到崔昭容严肃的面颊,不免也跟着正色起来。
“夫人,此为何物?”他接过玉令仔细打量。
“此乃我的私兵虎符。这枚虎符,可以调动我在边疆戍守的十万军队。”崔昭容定定看着姜虞,“夫君,我知道你要走上一条很艰难的路。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倾我所有,将你推向远方。”
姜虞心头一动。
以前总是在小说里看到男主对女主说这种话,但是现在换了过来,他竟然莫名觉得像抹了蜜一样甜?
“多谢夫人好意。那我明日便送到军中,交由刑天保管。近来他们要出战去骚扰齐军了,正好将这支队伍编制进去。”姜虞点点头。
“夫君,防人之心不可无。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日他们可以奉你为主,明日也可以奉他人为主。这个世界,权利至上。”崔昭容摇了摇头,两手握住姜虞宽大的手。
“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姜虞摸了摸脑袋。
刑天有将魂霸王附身,就和游戏角色一样,根本不会背叛玩家啊。
崔昭容忽然伸手抱住姜虞的腰间,将头贴在他的胸口。
“定修哥,在这乱世之中,真正能够信赖的,只有自己啊——”她小声喃喃。
姜虞心头一动,将虎符收起来,抚了抚崔昭容的头:“好了,我在你面前呢,不用这么担心我。今天该担心的,是夫人的腰。”
说到这里,姜虞十分不厚道地嘿嘿笑了一声。
崔昭容愣愣回神,脸瞬间爆红。
所谓正经不过三秒,说的就是他了吧!
两人沐浴后,姜虞饿虎扑食一般扑向崔昭容,并以平生最快之速拉下了床帘子。
另一边的皇宫中,高纬一路来到天牢,交上令牌斥退侍从后,径直走向关押和士开的牢狱。
和士开又和猪关在了一起。
猪已经酣睡了,他却窸窸窣窣地趴在地上,仔细寻找着还算干净的食物。
看到一块馊了的馒头,和士开目光一亮,顿时扑上去掰下一块塞到嘴里,然后将剩下的藏进了胸怀中——他知道接下来的伙食只会越来越差,在没有出去之前,他一定要保留底气,让自己绝地翻盘。
他还有一个保命底牌,只要找机会上报给皇帝,没准还能拼出一条生路呢。
想起那件事,和士开的眼睛便露出一抹阴鸷之色。
等他出去,第一个就要弄死祖珽,然后再弄死姜虞!
和士开愤愤地咬着又干又酸的馒头,仿佛它是他的仇敌一样,咬的那个狠啊,吃奶的劲儿都出来了。
正和馒头较劲呢,和士开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声音。
他抬头一看,看到一袭瘦小的身影缓缓朝自己走来,不由一愣。
这谁啊。
和士开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来者是高纬这个素来以愚笨出名的草包太子。
“殿下……夜深了,您来做甚?”和士开注意到某人的眼神,惊了惊后淡定下来。
这个草包太子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被吓得哭上半天,他敢杀他吗,当然不敢啊。
可以说,现在的和士开十分安然,甚至还有点悠哉自得。
看着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高纬冷冷一笑,递上一封信,淡淡开口:“父皇让本太子给你的信,说你若看完了,他便放你出去。”
还有这种好事?
想起高湛这人的心思,和士开半信半疑地接过信,伸手蘸了蘸唾沫打开折叠起来的信,却发现信上什么也没有写,顿时一愣。
“殿下,皇上……给臣一直空白是为何意?”他有些不解地抬头,却对上高纬计谋得逞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