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罢,已是香汗淋漓的程启扬眯起双眼,他朝着下方的众人挥了挥手,在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声中离开台子。
长得格外妖媚的男子踏着轻快的步伐,径自走上二楼。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随意垫吧了两口,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甫一推开门,程启扬第一眼便看到了屋内相对沉默的男女,他先是愣了愣,继而咧开嘴快步走向那面无表情的女子。
“王姐!”
程启扬直接抱住程琪雪,“你可算回来了。”
被程启扬这么一扑,程琪雪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兴许是触及到痛处,她的双眉微不可察的一蹙。
“嗯,回来了。”
程琪雪抚过男人的头顶,嘴角勾起一瞬又很快恢复,她轻声道:“你且先起来。”
尽管程启扬性子皮得很,但对于自家姐姐的话他素来是言听计从,当下他直起身子后退两步,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又是一笑。
“嘿嘿。”
“先别笑。”
女子微微仰起脸,她静静看着打扮得分外妖娆的程启扬,美眸微颤,其间蕴含着各种情绪,有不悦,有恼怒,有委屈,更有羞意。
“我离开前是怎么说的?”
程琪雪的语气虽然听上去十分平淡,但程启扬仍是莫名觉着脊背发凉。
“虽是为了保全有用之身暂且藏身在这烟花之地,但王族的骄傲却是绝不可丢。”
女子皱着眉,“作为北疆王子,你不仅扮成女人,竟还跑去人前学那些个不入流的妓子搔首弄姿。程启扬,你…”
程琪雪的声音有些沉重,一如她的内心。
当日王城沦陷,兄妹俩曾一度在兵荒马乱中失散。程琪雪被少数忠心耿耿的手下藏在城中,重伤的程启扬则是敲开了醉香楼的大门,被将其错认成女子的姚晓浩救下。
当程琪雪再次见到自己的弟弟时,程启扬已是从那北疆王子摇身一变成了醉香楼的花魁。
盛怒之下的她本想着直接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带走,奈何那时的程启扬伤势仍未好转。她自己躲藏尚且颇为困难,如何能再带上一个重伤的他?无奈之下,她只得也留下,既为躲藏,也为照顾程启扬。
姚晓浩的本事着实不小,即使程启扬再招摇,他仍是将其在程枭涯的眼皮子底下藏得死死的。待风头过去一些后,程琪雪见弟弟在这里也算安全,便将他留在楼中,自己则开始外出联络那些藏在各地的手下,从小近乎形影不离的姐弟俩自此聚少离多。
上一次出门大抵是大半个月之前,在收
到完颜家某位与她关系匪浅的长者来信后,心头颇为振奋的程琪雪立马收拾行囊离开了醉香楼。
临出发之前,已是注意自己弟弟越来越习惯扮女人的程琪雪特意提点了他好久,教他需时刻记得自己是北疆王子,不可做出伤风败俗之事,那时的程启扬自是满口答应。
结果,等程琪雪回来,便发现程启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甚至就连她自己眼下都因为弟弟的荒唐而受到了牵连…
那贴在椅子上的臀部仍不时传来阵火辣的痛感,程琪雪瞥了一眼旁侧的作俑者,见他正笑看着自己训斥程启扬,脸上又是涌起一抹羞恼。
“程启扬…”
“哐当!”
程琪雪正欲继续说教,原本关着的木门猛地被人推开。
屋内的三人同时侧目看去,随即便见到黑裙少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主子,大事不好了!”
巧兮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慌张,见众人都在看着她,少女当即着急地喊道:“醉香楼被那个诸葛筠领着数百兵士围了!”
“什么?!”
……
楼外,五百余名蛮兵将醉香楼围的水泄不通,楼内,数十余凶神恶煞的披甲大汉肆意翻找着一个又一个房间,路上若是遇到阻碍,桌椅也好,活生生的人也好,都会被他们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大堂内一时间被他们弄得是鸡飞狗跳。
在一片狼藉中,少女十分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她手里捧着一杯仍且冒着热气的香茶,看着堂中的混乱景象,她勾唇浅笑,轻轻抿上一口杯中的茶,模样惬意极了。
“没有!”
“这边也没有!”
“我这里也是!”
男人的喊声相继响起,一名头目似的蛮族大汉快步走到悠哉品茶的诸葛筠面前,低头道:“大人,一楼没有找到。”
“一楼没有找到,那便去二楼。”
诸葛筠瞥向眼前的蛮军千夫长,“这等粗浅的道理还用得着本小姐告诉你吗?”
“…是。”
千夫长虽是有些担心得罪醉香楼的东家,但一想起左贤王对程氏姐弟的重视,终还是应了下来。
他朝着聚集在大堂中的蛮兵一挥手,“跟我来!”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数十人径自踏上楼梯,直奔醉香楼的二层。
诸葛筠低着头,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看着背面泛起的涟漪,少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花魁杨杨的大名,她自是有所耳闻,当初也曾怀疑过那人便是消失已久的程琪雪。
不止她这个外人心生疑虑,那程枭涯以及他手下的那些忠犬先后也有派过几波人过去探查,然而得到的结果俱是一般无二,那个妓子根本不是程琪雪。几次下来,诸葛筠的心思也就淡了,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仍是亲自过去了一趟。
接待她的人正是醉香楼背后的东家浩爷,面对自己的问题,那男人笑着领出了一个姑娘并且说这便是他们醉香楼的花魁。
那姑娘虽然也可以说得上面容姣好,但远没有旁人口中说得那般美艳,诸葛筠自是不会相信这等女子便能教整座王城中的男人为之疯狂。
还不等她出声,东家便径自拿出一只锦盒与一个信封。
锦盒中是十万两银票,信封中则是某已故的医术国手所留下的药方,方子上的药作用只有一个,那便是延寿。
东家笑着说他家的生意经受不住折腾,希望她能高抬贵手。
他无疑拿出了教诸葛筠无法拒绝的价码,再加上那花魁虽是可惜,但是程琪雪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只当是这位浩爷身上有着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故而破财免灾,她便十分爽快地拿了东西走人。
后来,诸葛筠忙着对付郭羽,一时间也就顾不得醉香楼。直到某人在疆南城外让她吃了瘪,并且她还将其跟丢了以后,找了许多天仍是没有结果的诸葛筠,最终只得灰溜溜地回到王城。
这一日,她听闻路人说今日杨杨姑娘会献舞时,这才把醉香楼的事情给想了起来,兴致一起,便顺着人流进了这近几日越发名声大噪的青楼。而这么一进,还真是让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诸葛筠轻笑着说道:“这东家的手段倒是简单粗暴得很,愣是这样将程琪雪藏了好几个月。”
“只可惜,仍是没能推得动你。”
男人的嗓音蓦地自大堂中响起。
听得声音,少女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来,随即便见到数十道黑影先后自楼上飞落。
“嘭嘭嘭!”
重物坠地的声音接连响起,那原本闯上二层的蛮兵们,包括那名凌威境巅峰的千夫长,竟是都被人给丢了下来。
又是一道身影自楼上飞下,只不过与前几个人不同的是,他是自己跳下,并且落地落得很稳。
“我们生意人啊,这最忌讳的,便是言而无信。而这失信的代价,往往便是倾家荡产…”
华丽的锦袍微微向上翻起,男人拍了拍自己的手,他看着诸葛筠,那张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笑意。
“诸葛小姐,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