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谢元九是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啊喇乡公社卫生院的。

看起来,他的心情不错。

他去了一趟镇上,而且直接去找了镇长。

前几天在从劳改农场回来的时候,经过县城,他去见了一个比他早释放的狱友韩栋,听他说起过,啊喇乡所属的红柳镇镇长尹东来是从县城新调任的一位老同志,为人非常正直。

罗金山狗急跳墙的行为,让谢元九不能再继续这样被动下去。

他不相信,这新镇长还能和罗金山一丘之貉了?

他决定赌一把。

尹镇长给谢元九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他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对他一个劳改释放犯另眼相看,在他办公室里,甚至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小同志,说吧,你找我是有什么困难,还是要反映什么情况。”

谢元九并没有把账本拿出来,只是非常隐晦说起了啊喇乡粮站站长罗金山利用职务之便,倒卖粮站粮食牟取暴利的违法行为。

尹镇长听了之后陷入了沉默,带着考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其实,他是在甄别谢元九的话,到底具有多少真实性,还有他来举报的目的。

他这次调任红柳镇,其中一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就是要整顿这些山高皇帝远的偏远乡镇上出现的土霸王现象。

所以谢元九反应的情况,引起了尹东来高度的重视,这是他上任一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一个点名指姓的举报。

他出去了一趟,找周围工作人员了解了下谢元九的底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谢元九就是个乡里的小混混,还因为欺辱人家大姑娘锒铛入狱。

这就有点意思了,一个流.氓犯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要么就是被人当枪使故意诬陷,要么就是他反映的事情就是事实。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从这罗金山入手,肯定能挖出萝卜带出泥来。

谢元九的举报,让原本毫无头绪的尹东来一下找到了后边工作的切入口。

“小同志,你反应的情况非常重要,不过我们也不能空口白牙无凭无据就说人家有问题,你说是不是,得有证据。”

账本就在谢元九的怀里,但是谨慎的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把它拿出来,看着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的尹东来,再想起狱友韩栋的话,谢元九对这个人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尹镇长,当真是有证据,你们就会彻查啊喇乡粮站的问题吗?”

尹东来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是当然,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谢元九站了起来,决定给自己时间,来观察这个镇长是否值得信任。

“好,谢谢尹镇长,我会拿出证据来证明我说的话。”

从尹东来办公室出来之后,谢元九并没有立刻回公社,而是在镇上转了一圈,他想要看看镇上的药店收购虫草的价格,能不能比钱富贵收得高一些,不过转了一圈下来才发现,镇上就只一家药房。

刚想踏进去问价,结果就听到了钱富贵的声音。

“记住了,所有价格就按照我说的来收,他们爱卖不卖,不卖给我,他们能卖给鬼大爷啊,砸在手里一文不值。”

谢元九把刚刚踏进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看来就算把虫草挖回来,要把它们卖掉,还得跑得更远一些。

看时候不早了,谢元九花了两毛钱搭了个砖瓦厂的拖拉机回啊喇乡,啊喇乡有一家砖瓦厂,经常拉着砖瓦送到镇上来,回去的时候就是空的,所以司机会顺带拉几个人。

谢元九一上车,就找了个角落坐下,也顾不得地上的灰了,把头上的草帽抓过来盖在了脸上昏昏欲睡。

昨天晚上,闻了一晚上的肉香,确实没休息好,而且就因为吃了姚文静做的红烧肉,今天吃了好几个窝窝头了还老觉得饿,难不成嘴吃刁了?

谢元九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屁钱没有还天天想着吃肉,还是先想想怎么赚钱再说吧。

迷迷糊糊间,听到旁边两个人聊天,他透过草帽的缝隙看出去,这两人穿着很干净的白衬衫,大中午的,热得人心慌还把第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的,一人手里还提着个公文包。

看这样子,应该是啊喇乡里的工作人员,来镇上办事,然后往回赶的。

两人不知道在哪找了个木箱子坐在上边,把背挺得笔直,生怕弄脏了衣服,然后小声在那聊天,压根没注意到旁边躺着的谢元九。

不过他们说的话,一下引起了谢元九的注意,瞌睡一下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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