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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几日,皇帝已经能被人扶着行走了,可还未等他走上几步,等在外面的大臣听说皇帝好了,争先恐后地求见。
“陛下总算醒了,老臣担心的是夜不能寐啊。”柳长公得召见后,第一个开口道。
皇帝轻轻一哂,并未多言,倒不是笑他谄媚,而是他这番话着实是心里话,他要是去西天了,这朝局还不知dào
要乱成什么样了,这些大臣又岂能睡得安稳?
裴方明也难得地露出哀愁的神色,激动道:“陛下大病初愈,诸位大臣不要离陛下太近,免得陛下喘不过气来。”
“是是是……裴将军想的周到。”
众人一面应声,一面后退,脸上的表情都仿佛是自己重获了生命。
皇帝有些虚乏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哑着嗓子问道:“子顺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众大臣面面相觑了一番后,还是御林军总管杨尹率先开口道:“殿下现在正在军营里休息。”
“他去军营里休息?大白天的去军营里休息?”皇帝显得十分意wài。
杨尹没有犹豫地接口道:“是啊,今日殿下连同那十万列行军都在营帐里休息,说是休憩两日。”
“子顺这是干什么?”皇帝皱了皱眉,头当即抽痛了一回,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
这可差点把面前的这些大臣吓坏了,纷纷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表示着自己的关切。
“行了。朕没事。”
见皇帝发话,又纷纷往后退开。皇帝瞥了一眼杨尹,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在陛下生病的这段时间,呃……”
皇帝见他吞吞吐吐,忍不住投来一个凶狠的目光,杨尹接住这个目光,马上说道:“太子殿下调遣了士兵,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秦见他话只说一半,怕皇帝不高兴,接话道:“太子殿下不光关心着皇宫的安危,每日夜里更是不眠不休。带着士兵在建康城内到处巡逻。有的时候,直巡逻到三更天,翌日也是强打着精神守在皇宫周围。”
皇帝目光一沉,正要开口说话,刘正声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如此坚守了十几日,也难怪士兵们如此疲惫了。”
“太子殿下果真是尽职,实在是令人佩服,要是下官,可坚守不到几日。这身体可支撑不住。”陈咸也跟着说道。
他们身后的官员们,不住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也发出附和的声音,唯独一个人。双手环胸,露出鄙夷的神色。
“柳公,你有何话要说?”皇帝注意到他的表情。追问道。
柳长公看了皇帝一眼,接着垂眸道:“我不敢说。我怕陛下责怪我,也怕气着陛下。”
一般情况下。众人都觉得,皇帝一定会顺势说些,你说吧,我不怪你之类的话,可是皇帝却摆了摆手说道:“那就不要说了吧。”
柳长公顿时说不出半句话来,杨尹见状,有些耐不住了,不安地动了两下身子,高声道:“柳公不敢说,那我来说。”
迎上皇帝的目光,杨尹毫不畏怯,音调沉稳有力道:“外面都在说,太子殿下这是想要逼宫,率先控zhì
住建康,万一陛下出了什么事,他好直接带兵冲进皇宫。”
皇帝听了这话,没有什么表情,众大臣也不敢开口,不知dào
皇帝沉默了多久,忽然从他的口中迸出一句话来。
“混账!杨尹!你知dào
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攀咬子顺,是大逆不道,朕记得朕说过,任何攀咬太子的人,都严惩不贷。”
杨尹当场愣住了,方才还极为顺溜地说话,此刻却结巴起来,“陛……陛下,我……我也是听人说的,没有攀咬殿下的意思……”
“听说?你一个御林军总管,竟然相信市井流转,实在是愚钝之极,朕要让你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皇帝重重喘息一声,望向王秦道,“打他三十大板,王秦,你代朕去监督。”
“是。”
“陛下……老臣没有攀咬殿下的意思啊……陛下啊……臣没……”
杨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殿中的人再也听不到,有了先例,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触碰到龙须。
过了许久,皇帝抬眸道:“你们还有事吗?没事就都出去吧,朕觉着累了。”
见面前的大臣们一动不动地,皇帝又是诧异又是气愤道:“怎么?朕不过是病了几日,你们竟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陛下……老臣们……有事禀告。”周朗走出人群,朝皇帝行礼道。
皇帝坐在床沿上,并未披外衣,便示意一旁的陈公公拿裘衣来,披上之后才回道:“诸位爱卿,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支支吾吾的,打扰朕休息。”
“臣不敢说。”十几位大臣忽然齐声说道,这着实让皇帝略微惊讶了一番,抬眸望去,只有刘正声、陈咸、裴方明和刘正声几人没有和他们一同行礼。
皇帝心中登时明了,只怕他们要说的,还是刘衍,犹豫了一番后,故作随意道:“你们说吧,说吧。”
裴尘东倒真把皇帝的话听进去了,见周围无人开口,忙出声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去兵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兵符,却能调动数十万人马,细思极恐啊,这兵符对太子殿下来说,根本是形同虚设啊。只要他一开口,那些士兵便铁了心一般地跟着他,根本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裴尘东说完这话,还打量了一回皇帝的脸色,见他略带愠色,心中暗爽,将头深深低下,掩去嘴角的一抹得yì。
可他也因此没有看到自己父亲投来的目光,裴方明见他无视自己的目光,忙躬身对皇帝道:“陛下,稚子年幼无知,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还请陛下恕罪。”
裴尘东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并不知dào
自己哪里说错了,又追了一句道:“陛下,三百多年前的大周就是这样……”
“闭嘴!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裴方明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急又气,忙喝声制止了他。
尽管他没说完,可是在场的人,谁又不知他这话的意思呢?三百多年前,大周太子趁着大周皇帝病重,利用兵权控zhì
了皇宫,断了皇帝的药,直接坐上了皇位。
如果说方才的气氛是紧张不安,那此刻便像是炸药点燃前的最后一秒,害pà
到了极点,却又不敢逃走。
裴方明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索性跪了下来,声嘶力竭道:“陛下,逆子无知,望陛下恕罪啊。”
皇帝终于抬眸看了一眼裴尘东,裴尘东撞上皇帝深邃地可怕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了下来。
“诸位大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皇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这话。
不成想,还真有不怕死的,皇帝目光一沉,抢在那人先前说道:“裴尘东口出狂言,拖下去杖刑五十大板,再有出言不逊者,先打一百大板。”
不少大臣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将喉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这五十大板已经能让人生不如死了,这要是一百大板,那他们这些老骨头怎么受得起?
见面前的人都不说话,皇帝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沉声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大臣面面相觑,没有再说出半个字。
刘正声出了皇宫之后,便往东宫赶去,未想,那陈咸竟想与他结伴同行,刘正声心中虽有抵触,但到底还是答yīng
了。
“刘大人……”陈咸轻声唤道,见他睁开双眼,又道,“季氏这些年还好吗?”
刘正声眼皮一跳,斜视了他一眼,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拜朱家所赐,很好。”
“刘大人是怨当年朱家为了明哲保身,没有施以援手?可是朱家当时除了明哲保身,还有别的选择吗?刘大人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在朱家头上,未免……”陈咸想到当年,心中虽有感概,但却无内疚。
刘正声自然知dào
他这番亲近自己,不过是因为朱家当前形势险峻,想找人依靠罢了,又听他言语寡淡,说起当年之事不带一丝一毫愧疚,不免有些气愤。
“当年朱家和季氏一直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们朱家仅仅是不施以援手,季氏何必恨你们?你可别忘了,当年你们选择明哲保身的时候,把季氏的后路给断了,这才酿成无法扭转的局面。”刘正声瞥了一眼陈咸,讽刺道,“有句话说的好,死在朋友手中远远要比死在敌人手中快。你们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当年是你们背信弃义。”
陈咸见他如此直接,脸色白了一回,也忍不住回口道:“我们要不这么做,受牵连的就是朱家,平心而论,季氏当年还有后路可退吗?刘大人未免太天真了吧,舟已沉江,还谈什么翻身?当年就着这事踩季氏的人有多少?朱家虽然没有施以援手,可是也没有因此去打击季氏啊,大难临头各自飞,不是人之常情吗?”
刘正声冷笑了一声,目光炙热地看向他道:“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么你朱家大难临头了,与我季氏有何干系?与东宫又有何干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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