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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衍将手中的册子翻来覆去的看,神色始终凝重,最后才长叹了一声,将册子递给楚沉夏。
楚沉夏却与他不同,每一页都极小心极谨慎地看着,不肯放过一个细枝末节。
陆浅知将册子拿出来的时候,两人十分吃惊,原以为册子已被陆远名拿去,没成想陆浅知居然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又誊写了一份。
楚沉夏仔细看了几遍,大概记住了一些,但要做到和陆浅知一样过目不忘,实在不容易。
“这上面记录了七十八名官员前些年犯下的错,看上去的确如陆浅知所说,只是一份普通的记载官员犯错的册子,其中的名堂他也不清楚,恐怕我们也得费不少心力。”楚沉夏将册子合上,递还给刘衍。
他没有接,顺手推到楚沉夏胸前,“你拿着我比较放心。”
马车却忽然停下了,楚沉夏忙将册子塞进衣襟中,借着窗边的缝隙望了一眼车外,此刻正是建康城外的郊外,再有一刻便到东直门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进车内,“车内是何人?速速出来接受盘查。”
听声音应该是皇城司三司门之一的琮简,可今日城内并无大事,按照惯例,无须如此严格,更何况,他们还没有进城,怎么就需yào
接受盘查?
刘衍眉间一跳,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楚沉夏已经取下了腰牌,微微掀起车帘,厉声道:“太子钦赐腰牌在此,琮大人可以放心了。”
那琮简脸上并无什么表情,淡然回道:“太子殿下可在车内?”
楚沉夏眼角撇了刘衍一眼,他今日未上早朝,请的是病假一说,若是被他人知dào
太子其实并未生病,还出去游山玩水了,这样的话传到皇帝耳中必是不好听的。
“殿下自然不在马车内,殿下偶感伤寒,如今正在东宫,我是奉殿下之命去趟东郊。”楚沉夏答道。
“哦?”琮简坐在马背上,视线自然要高于楚沉夏,此番盛气凌人也就越发明显了,他呵呵一笑道:“我等奉皇上之命盘查来往建康城内的马车,一辆都不可放过。如果殿下在,那我可不敢冒犯殿下,可殿下不在那就好办了,也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了,你速速下车,我派人来搜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东西。”
刘衍脸色一沉,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分神间眼前的光忽然暗了下去,回神时对座的楚沉夏已缩回身子,正襟危坐着,语调不高却十分有力道:“太湖的鱼格外好吃,改日送十斤到琮大人府中?”
刘衍不解楚沉夏的用意,隔着帘子也不知外面的人是什么反应,总之沉默了许久,才听他压着嗓音恨恨骂道:“你这厮,不过是一太子舍人,太子将你养在东宫,你倒是忠心的很啊,难怪如今朝中上下,都在传你和太子的好事,呸,真是叫人恶心!”
风擦着自己的脸划过,楚沉夏心口一惊一把将刘衍拉回来,将他按下后,又极快地说道:“我看琮大人是等不及了吧,那十斤鱼我保证此刻就能送到大人府中去。”
“放行!”车外的人再也受不住压力,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来。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楚沉夏瞥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刘衍,觉得十分好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这点话都听不下去吗?我看他分明是知dào
殿下在车上,故yì
激殿下呢。”
刘衍瞪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意总算退了下去,不解道:“他怎么知dào
我在车上?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自然不可能是冲着我来,我看这事多半是庆王在背后搞鬼,看来殿下回了东宫就有的忙了,从上到下,所有人手都要查个清楚。”楚沉夏一副置身事外的口气,末了还加了一句道:“还得悄悄地查,不能被人发xiàn
,查到了也不能揭穿,将来利用他们的口好传点假消息什么的。”
刘衍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扶额道:“确实有的忙了,我知dào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事情,那就辛苦你了,查的仔细点,尽量尽快将庆王的人查清楚。”
“我?”楚沉夏指了指自己,没想到给自己揽了个苦差事。
刘衍又点头,十分自然道:“当然是你了,你是我东宫中最闲的人,不是你是谁?”
楚沉夏正待反驳几句,刘衍已经岔开话题,一本正经道:“刚才你说的鱼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琮简听到了就打消了搜查的念头?”
刘衍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忍不住在他肩口轻轻捶了一拳,催促道:“你别憋着,倒是说出来啊。”
楚沉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道:“可巧?琮简便是那七十八名官员之一。三年前,他路过太湖,见到一渔家女子与他已故的妻子十分相像,于是买了十斤鱼,命那女子亲自送到府上。”
“那女子去了之后,琮简便将她扣下了,非逼着人家做自己的小妾,原本也没出什么大事,毕竟是个四品官员,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给着,可你猜怎么着?”楚沉夏目光一闪,看向刘衍。
刘衍自然不知,茫然地摇了摇头,楚沉夏又道:“那渔女原本是有丈夫的,才新婚三日,他见自己妻子去了琮简府上迟迟不归,便跑去要人,琮简府里的下人一个失手便将他打死了。渔女得知以后,大哭了一回,便奔赴黄泉寻丈夫去了。”
说到末尾,楚沉夏一改方才的语气,正色道:“这件事,最终被压了下来,虽然陆秀甫没写是何人以何种方式压下来的,但我猜想不是刑部便是司刑寺的人,陆秀甫也许是想用各种案件查出那人,也或许已经查到了,但不敢写出来,以免给自己的妻儿带来祸端。”
刘衍听完,默了一默,在楚沉夏期待的眼神中问道:“你将那册子取来我看看,我方才见他似乎没写的这么详细啊。”
楚沉夏眼眸暗下去了几分,取出册子递到他手上,讪讪道:“有些是我自己猜的,总之事情大概是那样,殿下不必侧重于这方面。”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刘衍见册子里写的果然言简意赅,不如楚沉夏讲的多彩,顿时有些无趣,粗粗翻过,又还给了楚沉夏。
这才认真地说道:“那人会是谁呢?竟能将皇后与勤王叔害到这个地步,甚至将朝野给搅得乱七八糟,放眼我南宋,我还真想不出这人是谁。”
“不急,那人的尾巴慢慢就会露出来了,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楚沉夏说完这话,马车正好停下了。
刘衍顺势站起来,一边应道:“我知dào
,你说将东宫整顿一番,这件事方才已经谈论过了,辛苦你了。”
“不,殿下,此刻最要紧的是将琮简从司门之位拉下来。”
刘衍一愣,回首见楚沉夏没有下马车的意思,因此又坐了回来,蹙眉道:“我们同他一个司门搅什么风云,你该不会是记恨他方才的话吧?”
楚沉夏十分无奈地笑了一声,解释道:“我们既已知dào
他犯下的罪,他必定会有所准bèi
,他又是庆王的人,保不准来个先下手为强,当然,他自然是不会对殿下下手的。”
刘衍目光一跳,见他这话外的意思似乎有点针对自己,正想说两句,楚沉夏已接着道:“殿下如今已是储君,可因以往常年征战在外,所以皇城内的禁军、御林军和皇城司管辖的戎军,殿下是半分兵权都无的。表面上,大部分的兵权仍紧握在皇上手中,只有小部分被庆王管辖。可这些年,庆王偷龙转凤,将军队官员纷纷收入自己麾下,如今的局势,已然能与皇上对峙而立了。”
至此,刘衍总算明白过来,方才不过是楚沉夏的玩笑话罢了,此刻讲的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要紧事,面色不由得白转红。
他说的这些,其实自己也想过,也确实是想想而已,从未真的想要从这方面下手,以便将来权势在手,如今听他细细分析,倒真是有些刻不容缓,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要我与庆王夺兵权?将他的人一一从要位拉下去?”
“不错,其实局势皇上看的要比我们清楚的多,谁为谁做事,他岂会察觉不到?琮简犯罪本是事实,加之他又身居皇城司要职,这些年来为庆王做了多少事?只怕皇上也是安不上他的罪名罢了。”
刘衍不住点头,忽然想起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不由得顿住了,诧异道:“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总不能将陆浅知誊写的这份册子交到父皇手上吧?”
“嗯,这倒是个难事,我这几日会想办法找到渔女家人的下落,殿下不必等我找到证据再向皇上参琮简,明日早朝时便可当面指出。”
“这是为何?我空口白话难道不是诬蔑吗?”刘衍显然不解道。
“皇上正愁手中大势渐弱,此刻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他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咬着琮简不放。”楚沉夏说完,将车帘一掀,显然是请他下马车。
刘衍怔了一怔,话还没说完,怎么……目光一闪,捕捉到车外一人朝着马车走来,这才干脆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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