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一个时辰前,探子来报,距离城关五里处有别路人马潜伏,似乎有意埋伏阻挡前路。

他们查探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有两具尸体躺在草丛里,已是冻僵,连脸都被划花了。

叶正平立刻猜出,那两具尸体,很有可能是他派遣的斥候。

他立马调整部署,派遣一队精锐佯装前往城关校场驻扎操练,实际则伺机而动。

派人冒险查探后才得以确认,那队人马是皇城官兵。

“舅舅,东临帝此举蹊跷,不仅仅是想试探我们的反应。”叶昭言忧心道。

“皇室的人都是行径诡秘之辈,一味争权夺利,连最基本的仁义礼智信都不顾,”叶正平沉下脸色,“若真是他所为,他这是打算引君入瓮,咱们只能另做他算。”

“他们应当有所图谋,不如待我进宫一探虚实,若有变故,再行商议。”

她将孙正阳和林太医的事情道来,还请那玉佩拿到他眼前一观。

“此事恐怕不易。”叶正平皱眉,他自然也希望能医治好廉洛,早在廉洛刚抵达锦都的时候,叶家门下最出色的医师已经被他召集前去看诊。

“我担心的是......”他欲言又止。

叶昭言瞬间明白他话中所指,凝重道:“如今我从宫里借人,东临帝必然有所要求。可即便我不去宫里,他又何尝不会趁此机会对叶家下手?”

东临帝正愁不能一口吞下叶家这块肥肉,而她身为叶家唯一的嫡女,婚事也被他几番拿来做文章。此时凑上前,着实不妙。

然城关外死于皇城官兵的斥候,却让叶昭言有了另一个可怕的猜想。

东临帝并不在乎叶文轩的生死,甚至对他殒身南境乐见其成。

作为叶氏一族主心骨的叶文轩一旦“战死”,东临帝借着“抚恤孤女”之名,便能轻易左右叶家。

届时,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叶家分割蚕食,彻底掌控叶家。

而他如今还没有这么做,只因忌惮生死不明的叶文轩!

或者说,是忌惮天禄百姓心中的叶文轩。

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天禄人眼中的第一战神。

叶昭言越想越心寒。

叶家世代镇守边关,抵御外敌多年,保卫疆土,功劳赫赫,东临帝登基之后,更是屡次出征,每每凯旋归来,皆对叶家大肆褒奖,许诺重赏。

东临帝这样做,不过是想巩固朝廷威望罢了!

祖辈流血牺牲换来荣耀,却将成东临帝刀下鬼。

叶家的荣誉、百姓的安宁,皆被这些伪君子所任意左右!

叶正平面露不忍,“父亲临走前将你们父母托付给我,我怎能眼见你涉险?”

“此时坐以待毙,不过徒自苟活一阵罢了!”叶昭言心里愤懑难平,恨意滔天,语声坚定而决绝:“真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日,我的下场,最好也不过随叶家共泯灭。”….“你......”叶正平微讶,“当年外祖父与父亲一同镇守边关,二人的性命都交予天禄,可如今,东临帝却如此待我们叶家,我又岂能不知你所想!”

“若是外祖父尚在锦都,也会支持我的。”叶昭言恳切地看着他,“舅舅,我知你担心什么,你可还记得叶家少将军?”

河西一战,叶文轩被暗算之际,叶昭言被迫以叶家少将的身份站了出来,帮叶家渡过了难关,也立得了军功。只可惜这女儿身,让她无法堂堂正正走出来认领军功。

叶正平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身侧剑柄,略显犹豫,“自然。河西之战,你很出色,也取得了极佳的战绩,但......”

但终究因为身份惹来了东临兄弟的觊觎,甚至算计......

“我知道,我只是个女儿家。”叶昭坦然点头,“可我相信,凭借我的聪慧,足以掩盖身份。这一次,外公若真出了差池,整个叶氏一族都不会得善终......”

她没有再说下去,目含悲戚:“舅舅,如果真有那一日。你会不会后悔今日劝阻我?”

叶正平被问住了,沉思良久,叹道:“你是我侄女,我怎舍得你冒险......”

“你忘了,外公曾经试探过东临帝,他听信卿王之言,一直打着让我做傀儡的心思,怎会轻易善罢甘休?倒不如趁此机会将计就计。”叶昭言握紧拳头,“即便此行有危险,但如果不这么做,咱们叶家永远逃脱不掉东临帝的魔爪,有一日或将万劫不复!”

与其坐以待毙,或望着别人拯救,或等着命定的结局,不如尽力一试......

自古帝王薄情寡义,只要她能在在战事上有用武之地,就还有谈判的资本。

“昭言你......”叶正平眼中出现惊恐,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叶昭言会有这样沉重的打算,无异于将自己的前程赌在了这一瞬的决定之间。

“如今东临帝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不能再拖延,不然,局势只会愈演愈烈!”叶昭言掷地有声道

叶正平咬牙点头:“我答应你。”

——

夜晚,月朗星稀。

锦都,皇城。

东临帝坐于金銮殿中,看着手上密函,脸色铁青。

几名大臣纷纷低头,静静聆听。

“混账!”他将镇纸狠狠摔落在地,“朕竟不知道叶家竟如此胆大妄为!”

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大殿,片刻寂静后,一个声音小心翼翼道:“那队人马尚未有别的动作,如今安安静静驻扎在校场,陛下可是要派人剿灭叛贼?”

东临帝摇头道:“不妥。此时若是下了杀手,必然会招致民怨。”

叶家军的意义不同于其他任何兵马,某种意义上,胜过皇城禁军在百姓中的威望。

但这叶家的荣耀,也是他东临煜给的,要不是他多年来让叶文轩征战四方,哪里来威名赫赫的叶大将军?

如今这老匹夫越来越不听使唤,迟迟不肯将叶家军尽数上交,连带着收下的人也生出些忤逆心思,真是该死!

“那是否给些警告?”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

“警告有何用?朕让你们去南境监视叶文轩,结果你们居然跑来告诉朕——叶文轩被敌军追杀,下落不明?”

一名将领跪在殿上,诚惶诚恐道:“末将该死。”

“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连一个老迈的叶文轩的看不住!”东临帝怒气冲天,猛地拍案而起。

若不是叶文轩河西之战中蛊,伤了身子骨,他还不敢如此大胆紧逼。本以为很快就能收服叶家军,奈何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压过他的。

古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临帝想到这茬,心中顿生寒意。

这看似病恹恹的老将军,不得不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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