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身影的主人便是离开不久的濯逸白,他的右手持弓,左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大鸟,身上沾满了鲜血,甚至连衣裳也有斑斑血迹,可是这却并不能掩盖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和凛然的气势。
他翻身下马,将大鸟丢给一旁的侍卫,擦拭了下手上的血迹,对琨瑜道:“承蒙公主赠送的披帛,濯某侥幸有获,至于这只大鸟,便归公主所有。”
琨瑜看向侍卫手中,仔细端详,大鸟的羽毛是纯黑色的,乌亮铮亮,像极了黑夜里的一团浓郁乌云,似乎是猛禽一类。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射杀猛禽,足以证明箭术不俗。
“既然如此,本宫便厚颜无耻地接受了你的馈赠。”她欣然应下,心念一动,又道:“濯公子箭术不凡,令本宫叹服,不知可否赐教一番?”
濯逸白微愣片刻,“不敢。”
琨瑜扬唇一笑,语调柔软,“濯公子无需拘谨,若能得濯公子亲手指点一番,即是本宫的荣幸。”
说罢,她率先拿过濯逸白手中的弓箭,猝不及防间,纤细的手指毫不避讳地触碰到了濯逸白的掌心,令他倏尔僵硬。
周围的侍从也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唯独琨瑜所带的几名贴身婢女见惯不怪,似乎习以为常。
叶昭言望着那女子的身影和二人亲昵的距离,心中划过一丝怪异感。
濯逸白淡淡扫过对方的手腕,看着那纤长雪嫩的指尖,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琨瑜却浑然不觉,只低头凝视着手里的弓箭,目光专注,像是沉浸在某种奇妙的境地中,她将手中的箭矢瞄准远方,缓慢地拉开弓弦,随着她的手腕一抖,箭矢飞掠而出,直插入树杆之内,只留下箭尾微微颤抖。
她微微弯腰,收了弓箭,对濯逸白笑道:“本宫不过想见识一番濯公子的箭法。”
说话间,她的手攀上了他胸口处的披帛,轻轻抚平了褶皱,又顺着胸口滑落到线条优美的锁骨上,最终停驻在喉咙附近。
她的神情慵懒妩媚,一双凤目里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濯逸白看着她的脸颊,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与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公主若真想见识,在下自然不会推辞,”濯逸白垂眸敛目,“只是……在下怕公主见到在下的箭技后,会吓坏了,毕竟……”
琨瑜莞尔一笑,仿佛没有察觉到他刚才的疏离,继续问道:“哦?如何会吓坏?”
话未落音,她的手臂骤然一紧,下一秒,她被一阵力量轻巧地推开,失去重心,在不平坦的斜坡上朝后倒去。
她因练箭之故,与其他下人之间隔着一尺多远,一时之间,众人都来不及救她。
眼看着琨瑜就要朝落满枫叶的斜坡上滚下去,一道清脆的破空声骤然传了过来,濯逸白手中一抹银色箭光划破了空气,朝着她而来。
琨瑜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下意识地瞪大了眸子,呆呆地往后跌去。那箭矢眼看着要刺向她的脑袋,最终擦着她的鬓发险险而过,刺入了身后。
她忽觉腰肢一阵碰撞,一股坚实力量托住了她,只是身体却因惯性往前倾了倾,让她整个人摔坐到了草地里。
同时,耳畔传来了几道声音:“公主殿下,您怎么样了?!”
琨瑜抬头见周围的婢女正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她,而在他们身后,背光处站着一名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一袭白衫翩跹,手执长弓立在不远处。
不远处,红色的披帛飘曳在地,静静地躺在微黄的草地上。
她朝着弓箭方才射出的方向回头望去,只见一根树干歪倒在地,正是它托住了她滚落的身躯。
琨瑜揉了揉摔疼的胳膊肘,站起身来,抬眸望向濯逸白,只见他眉目俊朗如画,五官冷峻英挺,剑眉星目之下的眸子幽邃深沉,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让人不禁屏住呼吸,不敢靠近半分。
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拥有绝佳的皮囊与气质。
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的目光,见他眼眸中全然冰霜,顿时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进了自己的心脏——M..
她知晓那必定是心悸的表现,可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让她差点误以为是他。
不过,那个人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她摇了摇头,甩掉心里莫名涌上的酸涩情绪,转而看向一旁的濯逸白,问道:“濯公子如此行径,可是觉得本宫的请求有些唐突?”
濯逸白微微一笑,温润儒雅,“公主的请求自是没错。不过,在下不懂射艺,也不擅指教他人,难免技拙伤人。”
“濯公子言重了。”琨瑜走上前来,微笑着道,“濯公子乃是天纵英姿,又岂是那等庸碌之辈?”
她侧头,对着一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取一副箭靶来。”
那婢女领命而去,片刻便拿着一张箭靶来了。
这时候天色大亮,阳光如水般洒在地面,照亮了四周的景象,一株参天大树横卧在山谷中央,枝叶繁茂遮蔽了半壁天穹,偶有风吹过,带着几许萧瑟与苍凉。
正当叶昭言以为二人要继续比试射箭之时,琨瑜站在那颗参天大树前,将让人将箭靶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一行人距离箭靶不过数十米,如此射箭,未免太过简单。
濯逸白显然也有这样的疑惑,但是很快,他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琨瑜的婢女拿了一条布带请他蒙住眼睛,她则站到他身前,堪堪挡住了树干,露出那不大的箭靶。
“濯公子自谦不已,本宫却十分信奉公子的箭术。”她笑容恬淡,“本宫愿以己身做饵,希望公子不吝赐教。”
琨瑜竟然想拿自己的身体冒险,来考验濯逸白的箭术!
这样的举止实在有些危险,哪怕对方是骄纵勇敢的公主,也让一旁的人觉得担忧,尤其是在场的皇室禁军。
他们虽奉命来保护公主的安全,却是皇帝的心腹,对于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并无多少感情,反倒是因为公主的这个举动而觉得她脑子不清,于是皆纷纷提高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