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良久,轻问:“那事情过后,她还能恢复神智吗?”其实我想问的是,高城被他们这般施药后,还能恢复神智吗?
老妪冷笑了声,“恢复?那东西没有了还能再回来?别说笑了。不过不要紧,念在我们命脉相连的份上,哪怕她以后真成了行尸走肉,我也还是会照顾她的。”
行尸走肉!我几乎把指甲抠进肉里,说得是秋月白,其实却是高城。
她看我面色不好似乎特别兴奋,将腰微弯了凑过来,说:“不过也说不定啊,万一她受到楚高城血的感染而最终也被催化成魔的话,你说到时她的能力会不会我也拥有一半?”
四目沉对,我看到那双眼眸里分明的不怀好意,不想如了她愿,平静而淡淡开口:“你做梦!”她冷笑着直起身,刚要说什么就被我打断:“首先有一点我敢非常肯定地告诉你:高城不会成魔。无论是你还是那姓周的老头,都不过是在痴人做梦;其次,秋月白若有一天真拥有了你做梦都在艳羡的能力,你觉得她可能会分你一半吗?”
老妪脸色一僵,我乘胜追击又道:“不要想着你们是双生,她一旦成功你就能从她那里不劳而获一些东西,知道这个世界最难琢磨的是什么吗?人心。既然当初她可以有方法让衰竭症的病毒全转移到你身上并让那本该是半年时限变成无限期延长,那么她就也能独揽全部能力而你休想分到一杯羹。”我顿了顿,看着老妪勃然变色的脸,再下一剂猛药:“甚至,为了那个人,她什么事都会做。”
“那个人?”
我垂眸,浅淡的笑,“不是心灵相通吗?她在想什么你应该最清楚才是,也或者,你与她心思一般?这才是她不顾一切布局对你下手的真正原因?”
“你胡说!我对楚高城根本没有”老妪激动辩驳,但话到一半嘎然顿住,狠狠怒瞪着我,下一刻她孑然转身重重将门甩上,并清晰传来落锁声,室内变沉寂。
我僵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刚刚算是打了一场胜利了的心理战,可却觉得从心到身都特别的累,而且还疼。周老与老妪,肯定攻心选老妪。所以当周老暂时不对我做安排时,我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与秋月白的心结奠定已久,久到不光是一年前秋月白将她设计那件事,更深的结是高城。
其实不难想到,高城无论是颜值还是能力都属强中之强,秋月白或老妪都跟随他多年,对其动心再正常不过。再加上我与秋月白几次不算深的交涉,女人的直觉在这方面通常很准。她看高城的眼神,那都是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有崇拜、倾慕、以及怨恼,而她对我的敌意都在说明一件事:心陷高城。
是老妪的话提醒了我,她们姐妹因为双生而心意相通,既然我所看到的秋月白对高城有意,这种情感必然传递到双生姐妹这。更何况,她也与高城亲自接触过,所以潜藏的再好,那点心思已无所遁形。
不为别的,只为在她心里留下迟疑的种子。刚才有句话不是凭空开河:世界上最难琢磨的是人心。连双生姐妹都不能信任,我不信她能对一百多岁的老头信服,无非就是威慑加利益所图罢了。
在经过刚才与周老头一番接触后,我心底就坚定了一件事:绝对不能让秋月白以身试药成功!我不能让高城有一天也像她一样被倒吊在那,眼睛血红没了心智,成为人形蝙蝠。想到高城,心中余有安慰,总算最后他被许玖他们给救走了,不管能不能醒来,也至少脱离了这群疯子的掌握。
倒是之前老妪就说有人想见我,那这个人除了周老不作第二人选,至今他仍没把对我的目的道出。刚才表现得又像是对我很感兴趣,难不成我也能作那白老鼠试验品?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好一会,也没个答案。室内逐渐昏暗下来,严格算起来,我们进这个谷已经有两天了。似乎听到门外传来争执声,我仔细听了听,声音都很嘶哑难听,疑似老妪和罗刹,紧接着就好像进了隔壁周老的石屋。
心念一转,移步到墙角把耳朵贴在墙上,但听了半刻我就叹气了。石层太厚,完全隔音了,一点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反倒是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开门声,我下意识走近门边想再听听可有什么讯息能窥探到,但听沉重的脚步走至了我屋门前顿住,隔了一块门板,阴沉的气息也能穿透进来。
老妪的声音传来:“声爷,请吧。”
一声重哼之后,沉步而渐离。听得清楚,门外站定者果真是那罗刹。两度听闻“声爷”这称呼,分别是从秋月白与老妪这两姐妹口中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好似这个罗刹与周老这边是两派势力一般,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门外传来开锁声,我连忙悄退几步回坐到椅内,老妪推门进来,盯了我一眼后道:“周老让你去隔壁用食。”我想了下起身,在走至她身边时脚步略顿,微偏了头认真看她。她蹙起眉问:“你看什么?”我浅声答:“其实你的眼睛很美。”
原谅我违心地对她赞美,心理暗示我没学过,但知道攻破心理防线得循序渐进。抛砖引玉之后,得学着将挂了鱼饵的鱼线丢进水中。
在老妪错愕的神色中,我越过了她绕走进隔壁石屋。
所谓用食,就只桌上摆了一盘看似糕点的东西,以及一锅米汤。周老坐在座位上已经在动手盛米汤,见我进来抬了抬眼没有说话,径自低头喝起了米汤。我在他对面坐下,并没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碗也盛了一碗,又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糕点倒是入口即化,就是有些甜。
等我一碗米汤喝完,糕点吃了三四块后抬头见周老沉目盯着我,表情若有所思。
他嘴角浅勾起一弧度,问:“你就不怕食物里面下了药吗?”
我又抓起一块糕点,就拿在手上轻轻捏,一些细屑沙沙落在桌上,垂着眸反问:“有区别吗?假如你要对我用药,有的是各种办法,如果食物是其中之一的话,我自然选择这种,总好比,”我抬起眸让眼底森寒呈露于外,“用卑劣的手段将人关在笼子里,然后再使武器击射的这种要没那么狼狈吧。”
周老不动声色,淡淡道:“对非常之人自当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即使如此,不也还是让人给跑了吗?”我讽笑了声,手握紧,将那块糕点全都捏碎在桌上变成粉末。
周老视而不见,问我:“想得如何了?”
我敛转眸,“你指什么?”他瞥了眼我,“脑子这么灵光,以为你早通透了。”闻言我不由失笑,何来对我如此高的评价?微仰视角,凝向之前秋月白垂吊而下的位置,此时那处石板已经阖上,眯起眼轻声问:“为什么想要用我来代替他?”
凝想良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这。但我想不通其中原因。
周老问了句令我羞恼的话:“你与他合体过了吧。”说得已算含蓄,但那是极私密的事,被一百岁老头一本正经地问,很觉难堪。故而口气不好地反冲回去:“与你何干?”
哪想对方答:“气与血是相连的,单单只是血就能催化出红瞳来,那你与他结合之后气脉相交,更适合成为那个载体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有了他的气息,你与他是等分的。”
“荒谬!你这意思只要是女人跟他跟他有过关系,就能成为你所说的那个载体了?”
“非也!”周老摇头,“关键在你。”
我心沉了沉,“说清楚。”周老不紧不慢地拿汤勺搅了搅那锅米汤后才道:“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喝了我这碗米汤,包括阿月,说话这会功夫就应该已经倒下了。这里头加的几味药材都是无色无味,但却极能提炼气血,她们的体质受不住以至于气血上涌,你却能坐在这面无异色与我说着话。”
我的目光凝向那白色的汤水,刚才虽然口上说得不在乎的话,但其实也是在赌眼前这老头不至于会在食物中下药。可偏偏还是下了药!目前体内除了热热的,并没太大的特殊感觉,心中掂了掂,索性直接问出口:“是地狱魔星吗?”
周老不答反问:“觉得它可怕?”在我的默应下他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想错了这种花的药用性。只要份量合理,它对人身体只有助益,不妨告诉你,我已经食用这药粥三十年了。起初还觉得气血不顺,后来随着份量逐渐增加,慢慢就能适应了。所以,你现在喝的是我三十年来递增后的药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