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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了挑眉,被他看透心思并不觉奇,从公安局一路走回到住处,确实心底存了不少疑等待他来解惑,故而刚才也任由他数落了去。沉念片刻,默看着他问:“行为犯罪心理学不就是为案件中出现的可疑迹象作判断的吗?”
“错!人不能太依赖学术,那样会成为桎梏,被框死在那框架里。简单的例子:你或者我,以及大多数人,在某个环境、某种场合、某个条件因素激发下,都有可能出现偏离正常的心理状态,但你会因此而杀人吗?”
我微微一怔,并没及多想就听他又凉声问:“再打个比方:假如你父亲不是醉驾出车祸致死,而是反被醉驾者撞死,你会愤nù
到想杀掉那个司机吗?”
一切来得太突然,彷如一把已经钝了的刀刺往我心口,但没刺进皮肤。我除了讷讷而问他:“你怎么知dào
的?”别的反应都做不出来。那件事似乎遥远到不在记忆中一般,被他这样*裸地摊开,发xiàn
没有一丝痛意,只有钝钝的微酸感觉。
高城的目光紧凝着我,带着敛藏的深意,“在看到关于醉驾的新闻会不自觉地蹙眉,没有愤nù
的情绪,会默默关注后续伤员报道。这属于侧面证据,不够成为心理画像的凭据,正面证据是在你成为我徒弟后,警局就已对你作了一番详细的个人背景调查,而那份报gào
发送到了我电子邮箱里。真zhèng
学术应用是该如此,可以借鉴,但不能依赖。”
半牵嘴角苦笑,他倒是将言传身教执行彻底,直接就拿我做例子了。
“谈谈小童姐姐那件案子吧,你是不是有思路了?”我决定转移话题,但高城却道:“又错了!没有任何正面证据能确定那具焦黑的女尸是小童的姐姐,现场遗留的身份证件,小童通过其左腿有钢钉的辨认,包括法医通过骨龄的判断,都只能算给出侧面证据引证这具女尸是极似童子琪的人。”
我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他,这是故yì
跟我唱反调吗?
他则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给自己斟满,浅浅抿着,好像很有雅兴品茶一般。我看着气结,看来今晚他是打定主意不开尊口了,考lǜ
着怎么下逐客令。
并不认为与他还能再在同一屋檐下,事实上隔壁屋子那天我有细看过,除去厨房不能用外,屋子只要清理打扫下,是可以住人的。但听对面传来冷了几度的声:“想也别想,在没有恢复原样前,别想将我撵到隔壁去。”
“貌似,”我耐着性子:“隔壁才是你的家,这里是我屋。要恢复原样就联系装潢公司,他们一定以最快速度替你办到。”
“两种可能。”高城突然语锋一转,“童子琪欲杀男子,诱骗其上山后想将之推下山崖,不防男子假肢钢臂力量奇大,在滚至崖下时扯住她左手死死不放,为求自保而自断一臂。”
他终于愿意谈那件案子了,本欲追问第二种可能是什么,到嘴边却换了句:“不是说目前证据不能肯定那具女尸就是小童的姐姐童子琪吗?”
高城的眸中浮现恼意:“你该问的是第二种可能,而不是这无意义的问题。难道我每次提及都要繁琐地说‘那具烧焦的女尸’?”
差点忍禁不俊笑出来,依旧不顺着他的思路,“童子琪为什么要杀那男人?她一个女人还能斗得过男的?你说她自断一臂,工具是什么?那得需yào
多大魄力?”
“仇杀、情杀、利益纠纷,这些都是杀人的动机,你得去问警方。女人的体力或许没男人强,但胜在出其不备。自断一臂的魄力确实不是普通人有的,但与性命相比,还是可以取舍。至于工具,那就得问童子琪自己了。”高城深蹙着眉解释完,凉声提醒:“你还没问我第二种可能。”
忽略后面那句,我追问:“童子琪死了要怎么问?法医那边解剖获取答案吗?”
“夏竹。”疑似从齿缝中迸出我的名字,虽没见咬牙切齿,但他那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很慑人,“答案就是不知dào
,我是人,不是神,在无任何明显痕迹,甚至连她那只残臂都没找到的情况下,无从判断。第二种可能你倒是问还不问了?”
脑中回想了下跌在崖口下方时看到那只残臂的情形,由于隐匿在草丛里,光看到是人手,我就吓得心惊肉跳了,加上之后事有突变,确定是没看到残臂断口处情况。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紧紧凝着高城的眸,“你说会不会有种可能:我在那崖下看到的手臂或许并不是童子琪的?”
他沉默不语,我脑中却开始翻腾运转,依照他刚才的论点,我并没有完全看清那只手臂,只是因女尸少了一条胳膊,从而作了主观判断。那么还有没有一种可能:童子琪的手臂在抵达案发xiàn
场前,是否就已经断了,所以在现场找不到任何凶器?
下意识地去看高城,发xiàn
他已面沉如铁,只得顺着他意问:“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哪知待我一问出口他就敛去沉色,嘴角上弯起:“去把东西拿过来。”我懵懂而问:“什么东西?”他抛了个凉薄的眼神过来,“自己整理收拾拿过去的,就忘了?”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之前我丢到隔壁的关于他的物件。话题又绕回来了,他抛出案件的诱饵,意图让我吃一半,余下一半藏着,除非我妥协同意他留在这边,这才肯将那一半给拿出来是吧。
我的反应是起身收拾茶壶与茶杯,也不看他,低语道:“不早了,明天警局那边就有相关证据和证人出来,必定很早来电找你,回去那边洗洗睡吧。”
还就不吃他这套了,要不他能得寸进尺。
可就在我转身之际,高城倏的丢来一句:“手臂不是关键。”顿了顿,不理会他往厨房走,身后又传来他语声:“关键是第三个人。”
回头瞪他!他一定深谙钓鱼之法,一个诱饵使出没起到作用,就下更重的饵,尤其是他兜里藏的饵多到你想不到,总有能让你心动的筹码。就如此刻,他笑得像只狐狸。
往返两扇门间,我尽量不去想其它,思绪围绕在那“第三个人”上,高城是在指那个刻标记的人吗?刚才他说的第一种可能中有个最大的漏洞,并没提在树上刻标记的“第三人”,是此人不在现场,还是这种可能是错误的?
等安整停当,不去置理高城那一副志得yì
满的傲娇样,视线定在他下巴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却听他说:“困了,准bèi
早点洗洗睡。”
我咬牙抬头:“楚高城!”
“声音高八度,口齿清晰,咬字清楚。就要这情绪沸扬的状态,对待学术领域不能有一丝懈怠困顿。”看着他平平静静地敛眸,又难掩嘴角弧度的样子,真想打他一拳。
而他在垂眸若定后开口:“我说的‘第三个人’并不实指谁,而是一种牵引纽带,它有没有在现场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它将毫无关联的人和事用承前启后的方式衔接起来了。相同的标记,遗失的证物,巧妙之处就在这里了,所以你是对的,你在草丛里看到的手臂一定不是女尸的,因为,它会是下一次的纽带。”
我惊鹜地看着他,“你是说还会有下一次凶案发生?”
他凉薄而笑,眼神锐利如刀:“凌驾于心理层之外,掌控全局步步推进,这种快感它已食髓知味,怎么舍得就此罢手?”
“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他在现场留了标记,就不相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
“你还是没听懂,我说这‘第三个人’不一定就是刻标记的人,而是一个虚空中存zài
的人,它或许是标记者,也或许是从未走至人前的幕后者。”
深夜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脑中盘转的全是高城那些话。在“第三个人”论断之后,他拒绝再谈其它,只说等相关证据出来后再作论定,并且还又一次板着脸说:“必须对行为逻辑学和犯罪心理学负责,在没有确切证据出现前,我不会再开口。”
但在我妥协地进卧室前,听到他似自言自语般低喃:“最好的渔翁是姜太公。”
想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自比姜太公,我则是那愿者上钩的鱼。怀疑之前心中所想的“钓鱼论”被他窥了去,而姜太公钓鱼的另一层意思是否暗示:鱼饵不能一次下足,要不喂饱了鱼,后面就不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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