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个时辰之后,宋元才从房里出来。

背在身后的右手之中的信纸几乎被揉的粉碎,堪堪维持着如今的形状。

程云节一直在门外候着。

如今见了宋元一个字也不敢去问。

宋元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开口,

“去给庆贵妃传讯,七日之后动手。”

话音刚落,手中的书信也仿佛泄了气一般的碎成了粉末。

宋元说完便服了一粒清心丸去了甲板之上,静静的看着海浪,再为发过一言。

先前情绪过激,她不觉便动用了内力。

如今很是有些气血翻涌。

宋元站着调息了许久才按捺下气血之中的躁动之气。

程云节送走了一艘小船之后便回了宋元的身边。

拿了大氅给宋元披上,之后也再未发过一言。

宋元原以为下这个决定会多少有些艰难。

却是不想,如今竟是如此简单。

原来她缺的只是这最后一根的稻草。

这决定一旦说出来。

宋元顿感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如今看着这海浪,也觉得云高海阔,天地清朗了起来。

宋元看着海浪如烈火烹油一般的翻滚。

心下却是一刻更胜一刻的安宁。

一直便从午后看至日落之时。

宋元这才回头拿了身后案上的酒水,斟满了一杯,缓缓的倒入海水之中。

她的声音极轻,却也异常的坚定,

“皇祖母,孙儿不能继续完成您临终的托付了,想必您在这泉下,知晓了这真相,定会同孙儿做同样的决定”

宋元离了广平王府之后,整个王府便当即清净了下来。

自他们的王爷夏侯锦山走了之后,他们的王妃没两日便也是“病”了。

想是思虑成疾。

虽说这病来的实在是快了些。

但也却是他们王妃对他们王爷的拳拳之心。

虽说这平日里王爷总是被他们的王妃气的吐血三升,如今王妃这一病却也是见得真心了。

他们的王妃也并非只是整日折腾王爷,想必心下也是爱极了王爷吧。

可能这便是主子们之间的乐趣。

不是他们这些下人们能够懂得的事情。

只是这王爷出征,王妃又病了。

他们每日可说道的事情便一连少了许多。

一日一日的越发单薄了起来。

便是如今下人之间的事情都能够当做个可说道的事情来说了。

只是以往在涟漪阁打理花木的小丫头碧落偏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却偏偏又是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在王爷出征之前,抑或是王妃病倒之前,她便被调进了厨房之中。

她原也未做错什么,虽是不解王妃为何突然要给院子里换侍女,却也只得遵从调遣。

只是最近却再也未曾见过那位常常给她梳头的云雀姐姐出过涟漪阁的门。

王妃病倒之后,涟漪阁便不再轻易让人进了。

小丫头碧落时常在涟漪阁附近徘徊,想着见上一见云雀姐姐。

她上次给她梳完头后,梳子还落在她这里呢。

也不知何时才能还给她。

何时才能再像以往那般的给她梳头。

小丫头碧落便日日去拜丫鬟通铺屋里的菩萨小像。

只盼着王妃能够早日好起来

夏侯锦山离了昌吾城之后便一路向西。

途经大齐的昌绝,昌垣,江都,图兀等地。

大齐的兵力并未集中管理。

而是分而治之,分布在各个兵力要塞。

各地水土不同,精挑细选出来的兵将亦是不同。

夏侯锦山这些年在大齐的兵力之上花了无数的心血。

如今这大齐的兵力才初见雏形。

各地的兵力各有优劣。

擅长奇诡兵阵者有之。

擅走诡怪地形者有之。

擅在穷山恶水之间带着整个队伍生还者亦有之。

夏侯锦山在兵力之上有着强大无匹的自信。

如今无论是哪一国的强兵碰上大齐的大军,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哪怕是成王在世,这胜负也要两说。

夏侯渊自然也是见识过大齐士兵的威势。

因此也一向放手给了夏侯锦山,并未干涉许多。

只是这大齐兵力的调动却是不那么容易。

夏侯渊生性多疑,自然不会让兵权轻易旁落。

一共十二处,若要调动须得拿了夏侯渊的亲笔密令连同着十二道不同的虎符前来。

若非如今大齐征战大泽,这全部的兵权也必然不会落在夏侯锦山的手中。

因此夏侯锦山在路上所耗费的工夫不在少数。

如今已然过了五个城池,方才来到第二个兵力要塞。

连同着昌吾城的二十万大军,加上昌垣的十万,以及如今这图兀的七万。

如今也不过才三十七万大军。

距离百万大军的集结尚有不小的距离。

夏侯锦山粗略的估算过,少说也要一月的功夫才能到了与大泽相界的边关之地。

行军不易。

夏侯锦山仅仅只是数日,便已然是黑了一圈。

俊如冷锋的面上平添了一份肃然之气。

衬的他越发的英朗。

奔于马上之时,宛如战神临世一般,更是不可逼视。

即便是宋元见了也定会感叹。

如今的广平王同以往在宴会上王府中的广平王如同是两个不同的人。

往昔面如冠玉。

如今悍如战神。

夏侯锦山在临时的营地之中修整之时,接到了来自广平王府的家书。

倒也不是家人所书。

更不会是宋元所书。

而是广平王府的管家所书。

这是夏侯锦山临走前一日亲交代过的事情。

与王妃相关之事务必及时来禀。

王府的管家自然唯命遵从。

夏侯锦山出征的第二天管家便写了书信送了出去。

夏侯锦山拿到这第一封书信的时候尚还心有窃喜,唇角微扬。

这原先府里没有那位,上了战场心下却也没什么。

如今却是不同。

如今府里多了那样的一个人。

便是不再和以往相同了。

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不曾变过。

隐隐的总是想要听到些什么消息。

也许很重要。

也许无关紧要。

有消息总是好的。

有来自府里的消息,他在这战场之上便并非只是一人。

夏侯锦山心情复杂的独自回了他的营帐之中拆了书信来看。

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笑意。

夏侯锦山不过看了几眼。

便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原本些许兴奋些许紧张些许忐忑的心情便一下子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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