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很疼。

非常疼。

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奥里克斯发出一声痛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医疗床上,低头一看,胸口上贴着许多电极片,而电极片另一头,则连接着床边的几台生命体征监测仪。

“我不是在山谷中作战吗……”奥里克斯有些困惑,用双手撑起身子四下环顾。

这是一间简易医疗室,室内陈设十分简单,就几台全自动手术机器人,一侧的墙壁上开着方便医疗者观察患者状况的大窗。

窗外的狭窄走廊里,浑身缠满绷带的士兵来来往往,医生抬着伤员担架抱着各式医疗物资走过。身穿破损不堪的动力作战服的陆战队员,只能竭力侧身,才能不影响他人的通行。

他们肩甲上大多绘着游骑兵徽章,只有少量穿着泰伦帝国的红色涂装作战服。看起来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几乎人人挂伤。

远方的枪炮声十分密集,即使关着门也听得非常清晰。

一座离前线不远的野战医院?

奥里克斯恍然,原来自己被游骑兵救了。想来也是,动静闹得那么大,又仅仅相隔数公里距离,这些人没理由注意不到自己。

心念至此,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把双手举到眼前端详,又撩开被子,扯走贴在身上的电极片,瞧瞧左腿右臂,还摸了摸腿间最需要呵护的重要齐全,确认身体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轰然往后一躺。

“这天杀的试炼任务……”

他甚至怀疑,这个副本就像上一次那样,故意让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只不过,上一次是吸引任务目标前来互动,锻炼的是解析时间线的能力;而这一次,则干脆是成千上万的异虫蜂拥而至,磨练自己的战斗能力。

如果不是奖励兑换系统又在绝境中放开了一线生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下场会如何。

他怔怔地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出神。

脑袋里回荡的都是枪炮的回音、异虫濒死前的悲鸣,血肉被撕裂、炸碎、烧焦与湮灭时的景象。

神经紧绷的整整十七个小时中,他不断地在机械地按动开火按钮、机械地挥舞灵能利刃时、机械地屠杀那些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异虫。

没有思考的余地,行事全凭本能。任何犹豫和微不足道的错误,就会葬送自己的生命。

神经绷紧了,也许不会断。但当它松弛下来,遗留在思维深处的那些挥之不去的血与火,就会如洪水猛兽般袭来。

若非已在上一次副本中经历过一次可怕的死亡,见证过一场浩劫的到来,他觉得……

不,他认定,自己一定会受到精神创伤,甚至意志都将被摧毁。

他试着按照圣骑士的冥想法,一边默默念诵着祷文,一边竭力澄澈心神,进入了冥想状态。

“嘀嘀,嘀嘀……”

由于电极片被拔下,几台生命体征监测仪检测不到信号,全部发出了警告。

不一会就有人推门而入。

奥里克斯睁眼一看,是个黑发女医生。

穿着白大褂,留着黑长直,黄色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娇小的身材,鼻梁上还驾着副金丝边儿眼镜……

穿越这么久,奥里克斯还是第一次见到黄种人,虽然知道不是家乡同胞,但心里也有种别样的亲切感,不由微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女医生眉头渐渐皱紧,右手滑向腰间的电击棍,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按动了医疗床上的某个按钮。

咔嚓!

镣铐升起,把奥里克斯的双手双脚,还有脖颈都锁住。

他对此早有预料——来路不明的精英军人,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部队,现场还有大量强到没边的原型装备,被怀疑才是正常的。

“我昏迷了多久?”他问。

女医生没理他,只是撩开他的上衣,把监测仪的电极片又贴了回去。

奥里克斯歪头欣赏着女医生的侧脸,觉得她长得很像穿越前的某个女明星,半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医生摘下腰间的电击棒,按动按钮作为回应。

噼里啪啦!

跃动的电光闪烁起来,估计能把一般人电一个跟头。

奥里克斯觉得很有趣。

这女医生应该是游骑兵组织的成员。

游骑兵的陆战队员都是自愿跟随雷诺作战的。而帝国军陆战队则不同,基本都是被洗脑改造过的罪犯,被迫入伍前劣迹斑斑,甚至不少人背着好几条人命,是穷凶极恶之徒。

也许这个此前一直为游骑兵兄弟姐妹治伤的女医生,就是因为这场战争中双方联合,需要救治许多难以管束的来自帝国军的前罪犯,才随身带着电击棒的吧?

“帮我呼叫警卫,转告雷诺长官,那个人醒了。”女医生扯过别在衣领上的通讯器说了一句,然后就抱肩站在门边等待了,一言不发,也不和奥里克斯交流。

过了一会,两名持枪警卫进了房间。

又过了一会,满脸疲惫的吉姆·雷诺迈着招牌式的牛仔步,也进了房间,本就拥挤不堪的狭小医疗室,立刻变得无处落脚。

“你是什么人?”游骑兵的长官、玛尔·萨拉殖民地的警长先生皱眉问道。

“一个好人。”奥里克斯答道。

“别卖关子,小子。”雷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奥里克斯。

从下往上看,这位“牛仔先生”有双下巴,显然因痛失爱人后常年酗酒导致身体略有发福。下巴上那圈斑白的胡茬,无不在诉说着对凯瑞甘的思念。

“我们检查了那片山谷,没发现任何人类的尸体。那些可怕的原型机器不属于任何一支帝国军队,沃菲尔德将军和瓦伦里安王子也辨识不出那些机器的所属。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方?到查尔来又为了什么?”

虽然眼前这人为游骑兵分担了大量压力,但吉姆·雷诺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诡异,一支没有番号的神秘部队、大量未被登记在案的可怕原型装备。

斯旺在看过那些装备后说:“牛仔先生,你给我搞到图纸我也做不出来,这些玩意太可怕了,全都是比奥丁技术含量还要高的好东西。我想不到科普卢星区会有谁掌握着这种技术……”

更诡异的是,他们发现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时,他显然也经历了可怕的战斗,却居然连根毛都没伤到。

“我说了,一个好人。一个远道而来,帮助你净化你的爱人,攘除潜在威胁的好人。”奥里克斯轻声说道。

“我们会弄清这一点的,”见他不说实话,雷诺深深皱眉,对旁边的警卫示意了一下就要转身离去,“看好他。”

可奥里克斯居然在他眼前坐了起来,那些足有手掌厚,连子弹也打不穿的钢铁锁环,居然被轻而易举地崩碎了。

警卫们立刻端枪……

可奥里克斯只是摆了摆手,两把C-14高斯步枪居然瞬间被分解为无数零件,悬浮在了半空中。

雷诺的速度则要快上无数倍,早就把从不离身的那把老式左轮顶在了奥里克斯的脑门上,可手枪的扳机却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锁死了,根本扣不动。

一旁的女医生瞪大了眼睛。

奥里克斯轻轻把劈啪作响的电击棍从女医生手里抽出,放到了桌上,而后用手指推开脑门上的枪口,直视着雷诺的双眼,轻声说道:“相信我,牛仔先生,如果我有半点恶意,这里没人能拦得住我。我是来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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